崔小曼枯瘦的手从被单底下伸来，像是溺者想抓住一棵浮木，她奋力地朝我伸手。谢泊生退开，比了个「请」的手势，我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崔小曼的床前坐下，迟疑了会，轻轻握住她的手掌。

「宝宝好乖……」崔小曼很虚弱，说几个字就得一气：「你……还好吗？」

至于崔小曼会忽然变老，那的确是他的失算。谢泊生说，她之所以不能离开这个村，是因为那些瘴气把整个村都封闭起来，与外界完全隔绝，她崔小曼的容貌才能完好地被保存在十多年前，刚刚村的时候。就如同原本上了的兵俑一接到空气就会褪一样，长年被封闭在瘴气中的崔小曼一脱离那个环境，与外界的磁场接，平衡上就被破坏，才会在一瞬间老了。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原本握着的手，忽然就松开了。

「靠过来一儿，妈妈有话跟你说……」

回到市区之后，谢泊生才终于收起颓丧的表情，说：「你先休息几天，等我把事情办完。」

「宝宝，你爸爸的事情，也许在别人里看来很可恶……可是，他对我们很好……」

崔小曼了一气，泪从角下来：「宝宝，你答应妈妈，不要恨你爸爸，好吗？都是我的错，宝宝，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

「对不起。」崔小曼的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似乎稍不注意就会被风散：「你活在这个世界上，很痛苦……是我不想让你走，非让你爸爸去蒐集尸，一针一线地把你起来……可是，我没有想到，这样你会很痛苦……」

「宝宝……过来。」

谢泊生唤了崔小曼的名字，她才微微别过，茫然地看着我们。

，谢泊生放下电话，整个人在后座，用两手捂着脸：「……错囉。」

整整三天，谢泊生没给我一消息，我也不敢自己跑，而且外面风雪还大，就算想跑也不行，就只能乾乾地等。所以第三天我终于接到谢泊生的电话，听见他告诉我崔小曼已经稳定下来了的时候，我真的差哭来。这三天过起来像三年一般长，没日没夜埋没在对未来的恐惧中，恐怕会成为我这辈都不愿再回想起来的记忆。

「为什么这样说？难不该救她吗？」

听见我这么问，谢泊生低下，慢慢地开始跟我解释来龙去脉。他说一个晚上他跑遍了整个村，每个坑都检查过，没一个有挖的，全都不是。后来他才突然想到，村里有井，井不也是个吗？

骨弱小的谢泊生撑着把井底的土都挖开，果真现了一条通，从这里便可与嵞嵞直接接。他很快便在发现下了咒的法跟符咒，在嵞嵞的上，有一大的骨突兀地冒来，谢泊生知那是人为去的，应是毒的厌胜法。

良久，崔小曼张嘴，沙哑地吐两个字：「宝宝……」

听见我这么说，崔小曼欣地笑了。

谢泊生上跑去检查那枯井，发觉地鸣就是从那里传上来的，更加确定这就是真正的。他暗骂自己迟钝，肯定是胡小刀来以后把井给填上了，他居然连这都没有察觉。

厌胜意为压制，压制妖鬼怪经常使用的法品叫厌胜，然而此为反其到而行，制本不该制之，是违反德的。胡小刀就是用那大骨，中了嵞嵞的，才让牠一直沉睡不醒。

我的记一直都不太好，隐约记得小鬼们画了好几张的佛像，还有一条街来着，可是已经看不见画了，细节本想不起来。我很后悔嘛不在看的时候拍张照片，好歹不会搞成这个样。

谢泊生费了九二虎之力把大骨来，嵞嵞便醒了，然后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我不会痛苦，我过得很好。」我说。

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脱就是一句：「妈，我很好。」

我跟着谢泊生去到崔小曼的病房，现在的她看起来已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了，认真算算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老很多。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睛虽然是睁着的，但并没有聚焦，像是没有在看任何东西。

崔小曼被送重症监护病房，我则被谢泊生安置在医院附近的小旅馆，他只代我一件事，要我仔细回想有没有别的线索可以连结到胡越去的地方，之后就不见踪影。我一个人间着无聊，想也想不个所以然，如果说要有什么线索，那就是小鬼们画的图，可全都已经被胡越带走了。

我听得是云里雾里，好像懂了又好像还不太明白，也不知怎么安才好。之后，谢泊生就一直低着没说话了，也许他还在自责，也许是在想有没有什么挽救的办法，也许，他是在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办法支撑起整个谢家。

「从以前就这样，事情总没考虑周全，是我的错，如果不救她就好了……」谢泊生叹。

我愣了下，因为她说这话的时候，睛的确是看着我的，这么说，她是把我当成她的儿啦？

我把凑了过去。

「把崔小曼带来，反而是一伤害，是我害了她的……我果然，不适合作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