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皱皱眉头说,又要什么钱呢?小宝怯怯地说,学校周末要组织去大鹏海滨郊游,同学们都参加了。杨红莲说,是自愿参加还是一定要去的?小宝说,是自愿,但是大家都参加了,我一个人不去也不好啊。杨红莲摸着小宝的头说,乖伢子我们不去好吗?小宝说,妈妈,这样同学们会瞧不起我的,你看学校里,这个费用那个费用你总是不给我钱,别人样样都比我好,他们都穿着名牌服装,手里还戴着高级手表。每天课后,他们有英语,语文,数学的辅导老师进行辅导。我却什么都没有。杨红莲心里酸酸的,拉着小宝的手说,还是我们穷啊,我们不跟别人攀比,俗话说,儿不嫌娘丑,子不嫌家贫,我们只要尽自己努力学习好就行了。我也不求你成才成龙,你有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就好了。小宝说,妈妈我也知道,我们家里条件不好,我要多听你的。但是这一次,大家都参加了,总不能我一个人不去吧。杨红莲望望500米开外,那里有一个叫黄埔雅园的高级住宅区。有十几栋40多层的高楼,里面带有大花园,游泳池,网球场,还有健身房和图书馆,里面住的都是有钱人,但是这个住宅区跟这个新洲区是属于同一个学区,所以那些富有的孩子和这些贫穷的孩子都在一起,这样的话,孩子们的贫富差距就十分明显,给那些贫穷孩子的心理造成了很大的阴影。杨红莲心里知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人穷志不能短,所以,她总是鼓励小宝要努力学习,靠自己,以后奋斗争取能考上个好的大学。小宝自己也很努力,虽然没有任何的辅导培训费用,他自己的成绩在班里还总是排在前几名,这是最让杨红莲开心的事。她咬咬牙,从怀里掏出那个沾满油污的钱包,拿出几张皱里吧几的十元钞票,按在小宝的手里,说,乖伢子,这次你就好好玩一玩吧。小宝高兴地说,谢谢妈妈,以后我尽量少跟你要钱。杨红莲亲亲小宝额头,乖伢子,你就最懂妈妈的心。
杨红莲去菜市场买菜,这个菜市场原来都是个体户,独自经营,后来一个大公司承包进行了改造,组成了一个大超市,原来的个体户都成了这里的营业员。杨红莲挑好了菜,到过称台那里,那个营业员彭嫂原来是独自卖菜的,杨红莲就问她,彭嫂,你现在不当老板,给别人打工,是当老板好还是打工好呢?彭嫂说,都好,都好!杨红莲说,那怎么说呢?彭嫂说,只要有事做就好。杨红莲说,那你的收入比当老板高多少?彭嫂说,自己做五六千元,当个营业员3000多,但自己做起早摸黑好累呀!杨红莲问,为何那个卖海鲜的杜仔没放弃干个体户?他在角落里租了一个柜台,还在卖海鲜呢?彭嫂说,那你就不知道了,他卖这个海鲜可是暴利。他那个秤是搞假的,你买的海鲜鱼称好了,他跟你一刀刮去鱼鳞和腮肠,你也不知道原来的真实的重量,杨红莲说,是的是的,以前有一次我就是买了鱼,他要去鱼鳞和肠,我说不慌,我拿自己弹簧秤称了一下,果然要少2两,我警告过他一次,后来又搞,我就不找他买了,我到别的地方去买。他那海鲜鱼据说是涂了甲醛的,为了保鲜。我现在就尽量买那些闻起来没有味道的鱼。还有淡水鱼就买草鱼呢,因为它是吃草的,所以不会有这个激素的危险。彭嫂说,都知道你是个好人,到你那餐馆吃东西都放心。
杨红莲回到店里,张罗了一会儿,房东文月明就过来收房租。他就是典型的深圳的本地当年的农民,摇身一变成暴发户。他穿件蓝色的圆领衫,白色短裤,脚上拖双人字拖鞋。他是住在顶楼。整天无所事事就守着10层楼几十户的外来工的房租过生活,月收入也达到八九万,村里的股份公司,将村里的集体房地产租给国内外的公司,还有大把的收入,每年还要给这些村民巨额的分红,那才是真正最先富起来的那一拨人,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简直就是当今的八旗子弟。他身上背个黑挎包,斜挎在胸前,里面鼓鼓囊囊装满了钞票。对杨红莲说,夏嫂啊,这个月的房租你该交了。一共是5500UAN·元,杨红莲说,一直不是5000吗?怎么又涨了500?文月明说,现在房价暴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房租也就跟着要涨了。杨红莲说,文老板啊,我们是做小生意的。你这样涨价,我们也跟着涨,那还不是老百姓的荷包越来越瘪。文月明说,杨嫂啊,这是市场经济嘛,那有什么办法?那就是愿买愿卖,两厢情愿。你要不愿住,我这里大把的租客还等着排队要呢。杨红莲叹了口气,就说,那好吧,我都拿给你。于是打开柜台后面的抽屉,抓出一大把的零钞,数了半天,凑齐了5000。说,就是还差500,明天再给你吧。文月明不满意,说,个个都拖欠的话,我怎么过生活?嘟嘟囔囔地上了楼。其实杨红莲知道,这些人整天无所事事,他们就去赌博,要不就是养小蜜。那是上天眷顾他们,有那个好命。
星期天,杨连强不上班,就在店里代杨红莲操持生意。杨红莲就穿上红马甲,作为深圳的义工去社会福利院为那些孤寡老人和孤儿们做好事,有时还到公共场所帮助维持秩序。区福利院的丘阿婆和李老伯是杨红莲每次都要去重点照顾的对象,两个老人都是半身不遂,杨红莲就去帮他们洗衣被和打扫房间的卫生,又陪老人唠嗑聊天。邱阿婆说,红莲哪,真是太感谢你了,每次你都又不怕脏不怕累,简直比我的亲闺女还好啊,李老伯说,红莲啦,你这样好心一定有善报的。杨红莲说,阿婆阿伯,这是我应该做的,反正星期天休息,做点好事心里舒服愉快。杨红莲又把自己买的水果饼干送给旁边大院里那些孤儿们,小朋友们就给他唱歌跳舞,这些义工们也是乐得合不拢嘴。应了那句话,送人玫瑰,手有余香。
春夏秋冬又一年。这一年的冬天,快到春节了,全国性的打工族季节性地回流又开始了。杨红莲全家就和全国的亿万农民工一样,历经辛苦,好不容易搞到了几张火车票,回到了家乡,这次看家乡有了很大的变化,原来的村庄现在被政府征地变成了开发区,村庄的旁边竟然成了高铁站,他们老屋被政府补偿,就给了一栋楼房的四单元住宅,要等两年后才交付,现在暂时住在过渡房。公公婆婆也有了社保,生活也不愁了。大年初一,他们就走家串户,给乡亲们拜年,少不了给小孩们红包。邻居杨连义说,30年前我们在农闲时聊天就憧憬城里的生活,说那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想不到30年河东30年河西,今天我们也过上了城里的生活。杨连强说,是啊,那些年,我们都是住的青瓦土坯房,每到农闲,大家从田里切半干泥土做土砖,一家盖房,百家帮忙,好不热闹,大家男女老少齐上阵。挑砖的挑砖,搭梁的搭梁,盖瓦的盖瓦,三天就盖起一栋新房。不过那泥土房虽然也是冬暖夏凉,但不好看。
开发区的部分土地属于村里的股份公司,它租给一些中外的公司在那里开办工厂,但工资比深圳低很多。村股份公司每年拿租金给村民分红,公公婆婆们的生活也有了基本保障,杨红莲一家也可以有一点分红。只是很让人凄凉感伤的是,原来农村那一望无际的美丽田园风光看不到了,睁眼望去,都是建筑工地,机器轰鸣,脚手架,挖土机成堆。杨红莲想,农村都这样搞,谁来种地呢?最基本的粮食从哪里出来?要从外国买?要是有了灾荒,外国卡我们脖子怎么办呢?杨连强说,这个三农问题是全国性的老大难问题了,现在,那大多数的农民都离乡背井出来打工,农村里都剩下老弱病残。我们还算好,孩子跟我们。还有好多留守儿童,在家里也是出很多的问题。公公说,幸好我们二老现在身体还硬朗,自己生活都能料理,现在最怕就是生病,现在因病致贫的很多。我村里那个杨玉振,他就得了尿毒症,每周要做三次透析。他也拿不出那多钱呢,去年就在家里等死,眼睁睁就躺在床上过去了,好伤心哦。婆婆说,你们在外千万要小心,饮食冷暖时时注意,千万别生病。我们这里就是那句话,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生病没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