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她才从王家下人口中得知来龙去脉。
原来许三娘并非直接被王十栋救下,而是被渔夫的渔网缠住一同捞上岸。
渔夫见她有几分姿色,便送到青楼去卖与老鸨。
正巧王十栋夜里在花楼喝得烂醉,方才醒酒,从后门出来时撞见两方人的买卖。
他一时好奇,看个新鲜。
待认出来是胡昀发妻,便出手将人买下。
倒不是他同胡昀有多深厚的情谊,乃是这女子实乃出了名的节妇。
若果真在青楼里出现,他作为此地父母官,少不得吃挂落,被政敌拿来攻歼。
等许三娘宁愿投河自尽,也不愿为人妾室的消息传到这边来,王十栋更是一阵后怕。
这女子在青楼卖身,一个想不开闹出些动静来,他怕是要遗臭万年。
许三娘哭笑不得,王十栋捧着她,还派了下人侍奉,她就装糊涂,假意过着日子,暗中思索前路。
她同小梅商定,若有变动,小梅便不用管她,自己逃命。
如今,她也没法子寻找小梅。
许三娘像只金丝雀,关在宅院里满腹愁怨。
她敏感的觉察到,男人对自己起了别样心思。
原来这家夫人知晓自己以死明志,十分感叹,吃穿住行无一不精心照料,时常同自己说话闲聊,引为知己。
她还拜托王夫人,听说西北有一只娘子军,请王夫人设法送自己离开去西北。
这些天,却再不见那位夫人。
几个拨来照看自己的侍女,面色颇有异样。
许三娘不知为何,一下就懂了。
她坐在廊下,仰望着头顶上的青天。
一片晴空,天气这样好,她却束手无策,不知该如何谋一条生路。
她坐卧行走都有人跟随,想来是怕她想不开自尽。
许三娘混混沌沌,一时想自己到底从还是不从,一时又想自己怎么就活成这样。
没待她想好,便叫王夫人端来的一碗汤药迷晕,送上男人的床。
王十栋得手后,很有几天新鲜,日日夜夜索求无度,逼着许三娘作出许多下贱的事情。
一面狠狠入她,一面在她眼前放着刻了胡昀名字的灵牌。
满心以为这样就能羞辱她,怎知胡昀算是她一手送上西天。
这样想着,果然有几分隐秘的快意。
待新鲜劲头过了,男人便将她抛在脑后。
他家夫人再不露面,许三娘像受惊的兔子,镇日蜷缩在屋内一动不动。
她娘死了后,她就喜欢这样,躲在屋子里,外头的人不会来打扰。
南边的王爷神不知鬼不觉,绕道四水城,趁人不备,一下便打到这边来。
王十栋听闻大军兵临城下,连忙从小妾身上扯出家伙,披上衣服匆匆逃跑。
那小妾听到外头乱军打来的消息,哭求着抱住男人大腿,求他带上自己逃命。
王十栋焦急万分,狠狠一脚踹在女人胸口上。
方才还浓情蜜意,恨不得整个人钻进她穴里。
如今只恨女人碍事,竟敢拖延自己,万一耽搁逃命的时机,可怎么了得。
王夫人听下人回说丈夫仓皇出逃,竟十分沉稳,不忙着吩咐人打包行李逃命,反而到许三娘的屋子里来,同她说了一句对不住。
回去后,便上吊自尽。
许三娘喟然长叹,替王夫人寻了块僻静地方安葬,她又没死成。
王家的下人由乱兵拿刀挟持,一个个指认人身份。
待说出许三娘是胡昀原配,那位以死明志的节妇后,她便被单独请出来,还留下个丫鬟专门照料她吃穿。
王十栋的心思,何尝只是一人的心思。
许三娘习惯默不作声,如同断了翅膀的金丝雀,好吃好喝关在笼子里。
等到夜里,那笼子就被打开,她要摘下白日里不可侵犯的面具,由着男人搓扁捏圆。
许三娘知道自己错了,亵玩有这等名声的节妇,岂不是比单纯的寡妇更刺激。
清心寡欲的俏寡妇折服在自己胯下,怎不叫人觉得新奇。
男人的脑子,若真有纲常伦理,天下何至于今日纷乱。
她不是木头人,怎会没有情欲。
有时兴致来了,便主动些,有时意兴阑珊,便像石头般挺直,僵硬无味。
身上的男人不满她这样不配合,便斥骂她假正经,折腾个不停。
许三娘只觉得好笑,不知这些男人什么毛病。
她自诩长相一般,并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
却能被当作一件礼物,在不同男人手里赠来送去,同僚,甚至师徒,父子。
外头打仗打了十年,她就转来转去蹉跎了十年,从一个府上到另一个府上,绝子药喝得肚圆。
常常才搂着她说完甜言蜜语,没隔几日就丢开手,亲自送到别人府上。
人人称赞她忠贞不渝,誓死不贰。
谁又知她连正经的妾室都算不上,各个却还维持着面上的敬意,在白天讽刺地称她一声胡夫人。
淫人妻本该最为儒家纲常不耻,她默默瞧着,这些男人们冠冕堂皇,行事十分熟络,她怎会是第一个陷入此番境遇的人。
这世道,人命如草芥,好歹能长出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