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如何与宋玮相识，如何被他蒙骗，又如何伤了爹爹的心，都已经不重要了。总之，她最后还是嫁给了宋玮，带着数目惊人的嫁妆，孤去往京城，一步步向渊。

薛若棠听着，微微：“难得听你这样诚恳地说起她。之前我曾劝你，你却不肯听，稍稍退一步，大家的日都好过。她毕竟是主母，掌后宅，你仗着你爹的胡作非为，早晚要吃苦。”

不读书便没有功名，可惜崔家世代不乏经商之才，独独没人擅长读书。祖坟伫立百余年，没冒过一次青烟，族中年年有人去科考，年年铩羽而归。

爹爹毕生所愿就是脱离商籍，或者，至少要让崔家成为真正的皇商。可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功名。

“也好，你来得早，咱们便赏赏雪。免得下午雪停，外结冰，又得闷在屋里。”

冀州荣氏，织锦世家。

咐厨房下午记得栗糕呢。”

说着说着，崔织晚似乎闻到了隐隐绰绰的梅香，她顿了顿，冷不丁问：“棠，你是用了梅香吗？”

她原先的夫君，那个为了官运亨通将她献给冯辙的举人——宋玮，就是刘夫人的娘家哥哥介绍的。

“香饼也能调梅香？”崔织晚有些好奇。

她受够了崔织晚，不得她早日嫁人，就在背地里起了枕风。刘夫人没有多加打探，便将宋玮此人夸得天坠。

两个小姑娘一边赏雪，一边闲聊，倒别有一番意境。

闻言，崔织晚苦笑，却没有反驳。若她没有前世的记忆，或许还会因为好友这番话不快，可经历过人世，她才算明白，什么叫“忠言逆耳利于行”。

“冬天的时候，摘了半开的梅苞铺在味清淡的香饼下面，封住匣，等那些梅枯萎了，就继续换一批新鲜的梅。这样来的香饼，就有梅香了。”薛若棠十分耐心，细细说着梅香饼的法：“直到梅期结束后，再把那些香饼分别用小盒装了，用蜡封住，等来年冬天的时候用。”

薛若棠笑了，不过是上回吃她家的栗糕时夸了一句，这丫竟记到现在：“晨起见外下了这样大的雪，担心你，和我母亲请过安便直接过来了。俗话说，‘霜前冷，雪后寒’，你这个瓷娃娃可得仔细些。”

实话说，崔织晚嫁人后，是真真切切恨过刘夫人的。可在她死前，看到崔家败落，看到刘夫人绝望自尽，却又突然原谅了她。

薛若棠一时疏忽竟忘了这茬，好友私事，她也不好直接言安，只得委婉：“这样，等下次去冀州时，你可以问问你祖母，她一定比我通此法。”

刘夫人知自己脾气不好，却从没杀过人，更不愿害人。可在仇恨的蒙蔽下，她居然亲手葬送了整个崔家。她亲看见丈夫下狱，儿病死，就连继女都沦为仇家妾室。

薛若棠无心的一句话，却成了数年后的谶言。

一听这话，崔织晚的笑意有些暗淡：“我娘就是冀州人。”还有，周嬷嬷是她母亲的陪嫁，自然也是冀州人，可自她母亲过世，边便极少再有人提及冀州的风土人情了。

原来，刘夫人也并不清楚宋玮的真面目。直到最后有人告诉刘夫人，下落不明的十六娘其实是被宋玮当作礼赠予了冯家，她才猛然惊觉自己究竟了些什么。

这一切，崔织晚始终被蒙在鼓里。

上辈，她从记事起便和刘夫人斗，两个人针锋相对，各有输赢，只不过因为爹爹偏心，崔织晚始终占据上风。直到她及笄那年，居然不慎沟里翻船，被刘夫人坑害了一生。

薛若棠：“不是，我用的是梅香饼。”

虽然这般结局，并非是她一力促成的，可她却是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崔织晚选择原谅刘夫人，不是因为什么“人死灯灭”，而是因为她意识到了自己所犯的错事。如果她可以更谅一些，宽容大度一些，不要将刘夫人上绝路，后来那些其实本就不会发生。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如今转了呢？”薛若棠偏过，满都是促狭之：“听说你对刘夫人都十分客气有礼，简直是太打西边来了。”

“这法并不稀奇，听说是冀州那边传过来的，你竟没听说过？”

提及祖母，崔织晚神微缓，玩笑：“她老人家可懒得见我，总说我比表哥还调，闹得她心烦。”

“待她客气有礼是应当的，从前不懂事，我现在改还不行么。”崔织晚无奈：“其实，我和她之间原本存了许多误会，她也并非什么恶人，相比较别家那些凶悍继母，我已经十分幸运了。”

而宋玮又是个极其伪善之人，寒门，却凭借着少年举的份，轻而易举博得了崔一石的青。

久而久之，爹爹对功名的渴望，转变成了对读书人的敬畏。就算在路边见到个穷酸秀才，也不由得肃然起敬。刘夫人当初正是拿住了这一，特意托娘家人四打听年轻未娶的举人老爷，刚好挑中了宋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