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有些可怜了。

骆琲心情平静想，这答卷若能得人青睐，自己也总算是派上了用场，若是揣错了圣意站反了位儿……至少自己往后，也彻底不用再去拖累她们几个了。

官至首辅，位极人臣，但提起郇相，自认只有“远远不及之”一句，他差的是名利权势么？他真正渴求的，曾经不经意间在对骆琲的期许里来的，恰恰是每个读书人最早启蒙时学的那一句。

宣宗皇帝面凝重地端坐在御案后，对着两个突然被传唤过来、正丈二和尚摸不着脑的臣属叹了气，神情复杂：“今日叫二位来，是想让你们先一起看看这个。”

骆琲想着想着，便忍不住微微地笑了起来，走保和殿时，望着殿外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蓝天白云，骆琲的心绪也被笼罩得分外宁静平和，他在心里默默地评价自己：这一回，倒也算是“不破不立”了。

他确实是一路走得太顺了，顺到哲宗皇帝一驾崩，先前遮风挡雨的大树一被挪开，他就惊慌失措，惶惶然而不知所以然，浑浑噩噩以度日，自怨自艾，自轻自贱，却险些连自己最初读书时候一笔一划写下的志向都遗失在回忆里了。

四月二十一，保和殿，应殿试。

宣宗皇帝抬了抬手，让人把骆琲殿试的卷呈来。

江充与冯毅对视了一，皆是一脸莫名地低看了下去，然后看了不到一半便不约而同地

总比现在不上不下、仰仗着旁人的脸过活，且还要拉着自己后的所有人一起，都得忍受着旁人无来由的发作、诘难……的好。

骆琲想，五妹妹说得对，他这两年活得浑浑噩噩如惊弓之鸟，怕多来多错，便一步路都不敢多走、一句话不敢多说，恍恍惚惚，似乎确实把自己上最后一读书人的风骨都磨尽了。

骆琲终于翻到了自己六岁时习字临过的这张帖，看着上面那稚的笔、幼圆的字迹，以及即使这般都遮不住的，字里行间又定韧。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翌日，慎思殿内。

唯唯诺诺，瞻前顾后，他自认为整个承恩侯府隐忍了两年余，却从来没想过，人家到底要不要他这样所谓的“隐忍”。

不过这一回，他不想再那样了。

他变成了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人：可以为了权势着脸厚颜追逐在一个对自己无意的女孩后、不厌其烦地大献殷勤；会在落笔时字斟句酌，生怕哪一句写得乖张左了些，让上位者心生不喜……他变成了一个他原先一直看不起的人。

骆琲想，其实外祖父真的是很厉害，他在三年前就看来的东西，自己竟然恍恍惚惚了这么久才被人的当一问赫然叫醒。

第33章婚期

当骆琲拿到那策论题目，一笔一笔地写下自己早在三年前便略想过、却在三年后因各这样那样的缘故不敢轻易提的字字句句时，心里是一面坦然无惧的平静。

骆琲兴致所致，直抒臆，很快便洋洋洒洒地答完了卷，最后神平静地落笔回顾时，骆琲在心里地默默地想：好在如今家中姊妹都有了归，若是这份答卷真戳到了哪个人的肺，降罪蒙灾，遭受牢狱之恩，至少他现在还算是一人事一人当，不至于真再牵连了哪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