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们老大，你又是谁，哪冒来的。”

卫长恭注视着她，又问了一遍：“我是说，你是谁？”

他来到将军府后，总会有人问起之前的事情，问他是谁，家在哪里，为什么会被卫大将军收养，他总是摇摇只字不提，只是自己雨夜发烧，再记不起来了。可如今前这衣衫褴褛不修边幅的乞丐，却在往来如织的人里一认他来，唤他，顾小少爷。

十年前的一切仿佛洪席卷而来，一时间令他难以息。

那是八年的无忧无虑，他常常记起的一个画面，天刚刚黑，母亲坐在灯下衣服，爹爹在院里磨枪，一声，一声，一声，妹妹正扒着门蹒跚学步，非常认真地盯着路，偶尔抬起冲他们俩笑，咿咿呀呀的。

他因府中杂事，从军营告了几天假回京，走了条往常并不走的近，这条上人多且，净是些地痞浪汉的地盘，他通常都是绕过去的，然而今天鬼使神差地走了，竟也碰到这样一个鬼使神差般的人。

那一场战争结束，他是被染红了回来的。

第一次杀人，他没有哭，被敌军用长矛扎穿手臂，他没有哭，军医给他包扎，把酒到伤上疼得撕心裂肺，他没有哭，可是夜后，他倒在通铺上，在周围震天的鼾声里，忽然想起江州的镖局大院，爹爹响彻整个大院的鼾声，他再没绷住，咬着嘴哭得泪满面。

而他不在画面里。

这里比卫将军府的校场恐怖一万倍，敌军像着哈喇饿疯了的虎豹豺狼，瞪着杀红了的，要撕了他，将他剥剜骨。他浑颤栗，害怕到甚至不泪，然而他没有退路。他是卫将军府的少，他要接掌卫家军的衣钵，他必须冲锋在前。

把对方的人割下来的时候，那双睛还在直勾勾地盯着他，绝望的恶毒的带着咒怨的睛，只是一刹那便没了生气，掉到地上。那没了的尸倒下来，鲜血从脖上皱成一团的里，溅到他脸上，他的视线被一片殷红糊了个遍。鲜血和铁甲的腥气冲鼻，让他几作呕，可是他不能停。不杀人，就要被人杀。

这次还没等她开，她旁的乞丐就先捺不住了，一副“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到我们地盘上撒野”的咄咄人的架势。

卫长恭没有理会，只是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又问了一遍：“我是问，你，是谁？”

他回过，问她：“你叫我？”

“我叫连笙。”她依旧微笑，老熟人一般。

于是他十四岁，第一次杀人。

她微笑：“顾小少爷。”

他心想，十年了，他的上早已不复童年的影了，纵使外貌还与儿时尚有几分相似，可仅仅是这几分

她。

“你叫我什么？”

卫长恭忍不住下，走到她跟前。

连笙这才笑声来，一脸净是久别重逢的轻松愉快，说：“你不认识我，可是小少爷，我许久许久以前就认识你啦。”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乞丐，浑上下穿得跟拖把一样，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两抹灰，任谁看了都会嫌弃地皱皱眉喊她走开，但是她的一双睛清澈透亮，满怀期许地望着朝她走来的少年。少年问她：“你是谁？”

卫长恭皱了皱眉：“我们以前，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