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是闹的人。打从八岁离开江州以后，他便从来皆是孤僻不合群的。可是当此夜，无论途径的哪座城池，城里无一不是万家灯火，他在寂静无声的野外宿着，竟也还是生起了一丝合家团圆的渴望。

于是埙声停了，他轻轻开，与连笙打招呼。

丘上黄草，时已秋，草早已失了夏日碧翠，冷月下透枯萎丧气来，折了月光，映长恭里。长恭已然维持这个姿势许久了，今日团圆夜，军中生了篝火，将府摆下家宴，此刻无论是戍边将士还是卫氏宗亲，理应都在恣意把酒，或许已然醉了，可他皆不在场。他在赶往漳州的路上，为一也许微乎其微的可能，昼夜奔行。

正在漫漫涌起的些些激里，转听见连笙淡淡开：“我从生来，便没过过中秋。”

夜迷离，月凉如洗，半空里传来几缕飘飘渺渺的哀凄乐声，连笙直起来,左右四顾，见到不远一个月下独坐的人影，方才发现正是长恭坐在丘上埙。

他背对着连笙而坐,月华落在他的肩，映他的廓孤独。他略埋着脑袋，微微弓起的脊背单薄，在清冷月光下和着埙声,影落寞而萧索。那埙声幽幽凄凉，是夜中秋，本当团圆，连笙心忽而涌起的可怜情绪，知他乃是见月思乡了。

他在丘上独坐着埙，埙声和月，睹月伤怀，想到天地间自己孑然一，一时正在心灰意冷，然而后踏着野草一声极轻细的脚步，却倏然教他心微微地颤了颤。

长恭侧回望向她，月下抱膝而坐的侧影，忽然与那梦中祁山上的剪影撞在一起，一时恍惚，听她继而说下去：“我是一名弃婴，我的师父在莲丛里捡到我时，我就睡在一张大莲叶上，于是师父给我取名‘莲生’，后来又嫌弃‘莲生’二字太直白普通，不上他盗圣关门弟的份，遂才又改作‘连笙’。师父虽捡起我，却因他豁达，不愿意死后拘泥儿孙繁文缛节，是故并不将我当作家人，只肯让我认作师父。”

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还没见着她人，只听到她声回应，他竟会像溺之人蓦然松了一气般，待到她折到他边坐下来，便觉这一气长长呼，跟着人也从那濒死压抑里重新活了过来。心间忽而生一勇气与盼来，或许在这茫茫尘世里，他还不是一个人。

“没有，是我自己醒的。”连笙在他旁也跟着坐下来。

想到两的闹，便觉己越发清冷。

早在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孩提时，便已明白，他家没了。亲人们都已结伴去了冰冷地底，只丢下他一个人活在世上。这世上的人是那样的多，多得好像人世间闹非凡，可这闹与他无关，再多的人也与他无关。

“想家了？”

月一时缱绻，光宛若丝带在心上扎了一只结，长恭没有作声。

醒来时,却发觉不见了长恭的人。

“你醒了有许久了？”她问。

她走得极轻极慢，可埙声却仍戛然而止，长恭并未回，只轻轻开：“睡不着，吵醒你了……”

于是默默看了他许久，还是站起，向他走去。

合家团圆，可他没有家。

“一直未睡。”

连笙知他不愿回答，便也默默陪他长坐。

“当初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