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恭白日里犒赏三军，忙了整整一日，带回酒没用几便借故疲乏先退了，连笙本也无心用饭，见到长恭退，跟着也告辞回房去。白先生素来寡言，所亦不多，两盏茶功夫就先已停了筷，跟着墨先生与长青，相顾无话，不觉默默也有些用不下去。一场年夜饭，生生竟吃成了一场冷饭。

然而方才拐院门不久，却蓦然听见后一声轻唤：“兄长……”

“我并未……”

长恭却未在意，双手撑于膝，捧着手中的酒，仍旧：“即便不谢此事，也该谢谢兄长智计。有益州后方，免去虎龙骑的隐忧，实是了却了我心大患。过去是我太过尊大，下虽然拿了五个州，却不过只是些小州，齐国十六州里，永、兖、襄才是关键，往后战役凶险，还望兄长时常提。”

赵皇的大殿。

他未回房，原是在等他。

大殿此刻暗了灯，唯余檐下挂着几盏红灯笼，衬一过年的喜气。

他停下来，就见后不远，拎了两坛酒的长恭。

长青心念一动，这些时日来积攒的压抑沉闷仿佛顷刻瓦解，从心筑起的垒上卸下，垒无声，缓缓坍塌一地。他略一垂，接过酒来，一。

话音清冷，还透着些许生分。

及至团圆夜，三人不得不在同一桌上坐着，气氛更是僵到了极，若非墨白二位先生仍在场，只怕连饭桌上的空气都要结了冰。

长青两微微亮了，又瞬而黯淡下去，四下无人，唯余他们两个，“兄长若得空，陪我去喝酒吧。”长恭说着走上前来，将一坛酒拎到他跟前。

真就静坐下来，两人竟一时无话，默默碰了几酒后，还是长恭先开打破沉默：“上次益州的事，一直没能好生谢过兄长……”

他抬了抬，便见长青目视前方，只低低开：“我姓卫，卫家军的事，亦是我分内的事，不必谢我。”

记忆里被白茫茫掩盖而有些模糊的小脸，神却很亮，便一如前这双睛，多少年过去了，少年已成大人，肩膛宽厚，独当一方，唯独还有这双睛，殷殷期盼，仍是旧时模样。

他神黯然，长恭不由也压低了

往日此总是人迹不绝，只因今夜除夕，将士们都去了别贺年守岁，一时放了空，偌大一座大殿竟就空了下来。长恭与长青在殿前寻了石栏，一左一右，面向大殿而坐。

长青眉微动，听他话里几近奉承，知他何曾这样低眉顺说过话，倏忽还是叹一气，了下来。他黯黯：“你不必这样讨好我的……”

“这些时日我知你辛苦，是我心中过不去，算起来，还应同你个歉。”

连笙过去从不曾发觉，时间还可以捱得如此艰难。

刹那间回忆侵袭，记起长恭将军府后的一年，他与长恭守岁无聊，心血来想去偷酒喝，那年的小小少年，也是这样，怀揣了一坛酒，拎到他跟前，满还有因匆匆奔跑而渗的细密汗，和着大呼的白雾在雪地里站着，雾气氤氲。

结。偏偏越不想面对却越是显，他们与长青在同一院里住着，抬不见低见，哪怕只是一天，竟也要彼此撞上无数回。

二位先生收拾碗盏，长青帮不上忙，留在屋中只觉憋闷，便寻了个托辞门去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