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切结束……

－

杨戬对自己的演技很是满意。

他坐在殷寿身后的软垫上，看着殷寿之子殷郊跪伏在父亲面前，字字恳切又句句铿锵，若不是他手中的利剑，恐怕这一幕会更温馨些。

“父王！他真是狐妖所化！”

殷郊坚持认定杨戬为狐妖所化，前来吸食殷寿的生命，引他堕落。杨戬想，这孩子真是聪慧，至少说对了一半。

只可惜，狐妖确实有，但已经离开了。现在坐在这里，甚至懒得化为女身，仍借着幻术，以原本相貌示人的杨戬并不是狐狸，只是个颇有演技的男子罢了。

“美人并非狐妖。”

殷寿十分笃定。

殷郊咬牙，献上了一面铜镜，声称此镜能映出所有生灵的本来面貌，是从一昆仑道人那里所得。只要殷寿以镜照人，便能见分晓。

杨戬认出那是姜子牙的东西，也知道姜子牙没有骗人，这面镜子确实是神器。殷郊更没有骗人，数月前他亲眼见到一只白狐飞入了摘星楼。这里只有一个骗子，那就是杨戬。而他有恃无恐。

但他还是缓缓眨眼，轻声叫道：“大王……”

殷寿转过身，极尽柔情抚摸着他的脸庞，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叫殷郊将镜子呈上来。杨戬心中不免冷笑，殷寿对他再宠再爱也不过是对宠物的喜爱，到头来对枕边人也一样心生疑窦。若杨戬真是有情人恐怕会心凉无比，只可惜他不是。

铜镜摆在了杨戬面前，他镇定自若地看向镜面，映出的毫无疑问是他自己的面容，毫无破绽。而殷寿与殷郊，也会因为幻术的影响，将他的脸认作妲己。

果然，殷郊脸色一变再变，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双眼的模样。他很笃定这祸国妖妃就是狐妖，可镜中哪有什么狐狸，分明是人类。

杨戬看着他风云变幻的脸色，不免叹息忠臣却无报效之路。而他将目光移到殷寿脸上时，却发现殷寿目光定定地看着镜中的杨戬，看不出喜怒，却迟迟不肯将目光移开。

许久，他才抱住杨戬的腰，低声说：“美人，镜中的你真美。”

杨戬不明所以，只得低声应和，假意顺从地伏到他的怀中。

－

杨戬并没有留到最后。狐族与女娲谈妥，终于肯回到朝歌，继续她们的任务，以求得封神之后族群的一席之地。她们回来，杨戬自然得离开。他本以为自己会走得坚决、走得雀跃，但最后还是沉默着看了身旁酣睡的殷寿许久，这才仿佛要将这数月的一切抛之脑后一样，化作一道流光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西岐。

他自然看不到，他走后，刚刚还在熟睡的殷寿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而等到杨戬再次见到殷寿，已经是封神台之上。

他早有耳闻在殷商水穷山尽之际，殷寿登上了那座宏伟的摘星楼，将珍藏的美酒尽数砸碎，借着美酒点燃了摘星楼，独自一人在最高层起舞，无人为他奏乐。最终殷寿与摘星楼一同被烈焰吞噬，这场席卷九州、牵扯三界的战火也终于迎来尾声。

众仙立于封神台旁，看着一个又一个死去的魂魄回到这里，被姜子牙封为各路神仙。只是冷眼旁观的神仙们对这些人并无艳羡，眼神更像是看着被迫服役的可怜人，叹息他们余生再无尽头，从此只为天庭驱使。

而魂魄的尽头，站着那位暴虐无度的帝王。他仿佛又回到了最为年轻气盛的时期，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封神台，没有看周围的阐教神仙一眼。而杨戬却没来由地感到心悸，只好强迫自己莫要畏缩，莫要移开视线。

姜子牙为这个战败者之首封了神，敕封为天喜星君，掌管人间婚嫁。众仙皆是笑，笑这荒唐的安排。

殷寿转过了身，面向众仙，再次步履稳健地走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的目光落在了杨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