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粟娘闻声抬，正瞧得傅有荣手方碰到了船舷上的沙盘，便听得十四阿哥一声暴吼：“不准碰！”说话间就是一脚踹了过去，饶是他才十一岁，也把傅有荣踢倒在地，接着便是一阵喊打喊骂，闹得飞狗。

抬起微酸的颈脖，不经意侧目，便见得十四阿哥低着，皱着眉，抿着嘴，用龙纹金匕修整沙盘的侧影。齐粟娘微微一笑，见得薄云渐散，便又低下忙开了。

十四阿哥在陈演手上细细看模型后，每逢晒完沙盘下楼回房时，偶或在齐粟娘窗外停下，开恩让齐粟娘看看他的河山川地势小沙盘。齐粟娘自觉年纪不小，一回来的泥模却远不及十四阿哥这十一岁小孩一回的沙盘细，不免有些惭愧求教之心。她虽是不说话，却扎扎实实把十四阿哥的沙盘看了个仔细。从此以后，十四阿哥越发开了恩，偶尔也叫她动手替他整整沙盘。

陈演一朝得见模型，喜非常，他虽也明此，此时实是无暇顾及，便全委了齐粟娘，一面教她如何修整，一面将每日新得的实据报上，让齐粟娘一一改动。而验算时献到康熙座前，多是省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齐粟娘撑着泥模的右手早已酸了，左手中的铜簪儿尖上已是积满了泥。她正要抬手甩甩铜簪儿，突听得后舱上响起傅有荣柔和得要滴的声音：“爷，都两个时辰了，太早下去了，这东西重着呢，才替你抬下去……”

齐粟娘唬了一大，哪里还敢再呆，连忙收了泥模，偷偷儿从前舱的舷梯溜了下去，尤听得傅有荣的告饶声：“十四爷，才该死！才多事了！才是看着爷快要把不住了……”

如此在家堰呆了大半月，实据到手，康熙便命回航江宁。众人没日没夜辛苦了一月，都趁着回航无事的时候补觉。陈演鞋穿破了三四双，每日除了勘测、验算，便只有吃饭脚的一会儿功夫眯一眯，常常是站着也能睡着，如今已是脸削凹，全不似个人样，坐都坐不稳，神却

从此后，齐粟娘再不敢上楼船，唯怕十四阿哥下回发怒时殃及她这个池鱼，只勉在自个儿舱间窗晒晒。十四阿哥却是天晴必要到楼船后舱甲板晒沙盘，亲力亲为，一站两三个时辰不挪窝，极是用心。这般过了几日，齐粟娘方隐约明白为何康熙不以他不恤民难，只自家喜好而恼，看着这小皇站在后舱楼上的影，竟也觉几份可来。但她半不敢忘他的坏脾气和随时打骂才的主派，照旧不敢上楼。

虽是如此，十四阿哥的言谈行止却很是拘谨有礼，依足了几位哥哥们的派。过得几日，言语多了些，也从不独自房。便是要房和齐粟娘说话，必要等累了一天的十三阿哥回船，拖着他同来，后跟着十七八个女太监，把齐粟娘的小舱房挤得没个落脚。这般几日下来，傅有荣时时关照，齐粟娘抢、抢饭时又更容易了些。

太还未下山，因着窗与船舷隔着宽宽的舱，光却已暗淡了。齐粟娘收拾泥模，提桶去茶间抢，备着陈演回来脚解乏。幸得十三阿哥对河工上心，关照陈演，他的小太监秦顺儿时时帮衬，方让她这小孤女比那些一二品臣工，三四品御前侍卫的长随小厮们更易取。她提着走间，抬看去，十四阿哥还在后舱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