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

方天羽带展云翔离开桐城的时候，还郑重其事似的作上了临行的保证，言之凿凿、誓之切切。

“唉……不幸中的万幸啊！云飞他已逃离了这方是非之地！方总督说他们来桐城是来征兵，我们家也要个青年男……”展祖望叹着气，却似乎怀着一丝侥幸似的，“我怎么可能让你俩去送死啊？这事儿本来说好可以私了的……可谁知他……他收了钱还是翻脸不认人啊！”

他记得方天羽就直接跟他挑明了，要钱还是要命，随便选一条呗。

……

展云翔抓了栏杆，着急地往里边探，想把中那几只模糊的影更看清一些。

方天羽听他急着胡言语反驳一通，也不多言，抬手便丢给了他一个什么东西，叫他拿着去看看他爹他娘他大娘。

其实已不必他们再求云翔去什么，他知现在能救他们的当然只有自己了。

再说他俩有啥情，不就是一起吃了几顿饭看过几场戏，都还没到作恶一方欺男霸女一个去放炮另一个给火的程度，或许勉也能算得上是新的合拍朋友。但先不论这些，主要展云翔十分定一件事，他才不要去当兵呢，就算光是写写文书不用提枪杆的也不要！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我能嘛啊？当炮灰也太不值当了吧？！别跟我讲什么覆护民生家国大义，我这辈还没活够本呢！

重获自由平安归宅的展老爷睁睁看着他指挥手下那些大兵一箱箱搬走了值钱的什，面上却是怒也不敢怒一。

“爹！娘！”

堂堂展城南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真可谓是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矣。

总之方天羽一手带着展二少爷，一手带着展家自觉孝敬上来的军饷，坐着轰隆隆鸣着笛的蒸汽火车回了北京城。

展云翔总算得知此番祸事的来缘因果，气得咬了牙，可不知到底该把最大的咎由算到谁的上去才好。

云翔原来是被归作财产的那一。这么着啊，是不是就不算人财两空了呢？

看来方天羽真够意思，这下算是手上留情了，好歹还给展家人安排了个豪华单间。

“云飞呢？”展云翔去数家里人，却发现好像少了一个最重要的谁。

随他了总督府充个文职去吧，就当奉献此躯光荣参军保家卫国了嘛。

他又看了看爹娘满覆尘土的脸，随之落耳中的是絮絮聒聒的劝求，教他心里作一团，已顾不上愤怨别人怎的仅为他余下这样的选择。

“我手上就缺一个账的。”

展云翔攥着这把钥匙，仍然一脸震惊地，被狱警带到收押犯人的牢房去。穿过狭窄暗的走廊，一间间透不得什么光的屋里挤着那么些浑腌臜的浪汉，上早已破破烂烂的看不衣服原本的颜样。地上也是黑黢黢黏糊糊地起了壳，闷臭的气味让展云翔都快要忍不住下一秒就哇地吐来，可这时总算是走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展老爷、展二夫人，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云翔的。”

在牢房一脚正瑟瑟发抖着的展家人忽地听了这两声呼唤，先是一惊，抬见是云翔，自是哭天抢地地一下爬了过来。二位夫人早是嗓都哭嘶了，这会儿呜呜地只咬了帕说不话；看那展老爷呢，竟也余了两泪痕迹涕痕挂在老脸上凄切哀愁，不知还剩没剩上半抹油膏浮着。

展云翔盯着桌上这好些熟悉的东西，把他的话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久好久才消化过来。什么啊，我们又没求你办事，啥时候给你的保护费啊？有肯定也是你们自己要的嘛？这下真是贼喊捉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