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嵎不禁面沉了三分，而陡然之间，战场上刀尖血的磨砺又让他锐地察觉到似是有观察打量的目光往此投来，转一看，原来是阮怡棠的弟弟阮荣，目不转睛盯着纪殊这个“表嫂”的酥臂，睛都险些看直了。

纪殊确实生得好，和阮怡棠那山茶一般的女儿家的甜不同，他淡眉薄，凤眸狭长，又因自小和赵琮结伴读书，习得先贤夫儒，熟读经史集，上是一清自持的凛冽书卷气；而那梢微微上挑，挑衅时，更是多添几分讥诮伶俐，莫名勾摄人心魂，只一便觉得惊心动魄。

万嵎被自己心中所想吓了一。我这是怎么了？数年以来，我明明对怡棠一往情。

话没说两句，纪殊蓝桥便回来了。蓝桥看他茶盏已空，作势要给纪殊添茶，被纪殊止住了。万嵎目视前方，伶官还在咿咿呀呀唱着磨腔，缠绵婉转绕得人心。

但那不舍的情似是刻骨髓，无法瞒天过海。

想与其放纵沉沦，不知今夕何夕。

本是给长兄过生辰的日，全家上下亲戚朋友都在，他这般昏睡无礼，十成十是没有把万家人放在里。思及此，怒火绵绵延延地烧上脑门，万嵎刚想喝斥叫醒他，话到嘴边，却像什么堵着似的，哽在，说不。

万嵎余怒未消，回过一把扯下纪殊支在座椅扶手上的手臂，吓得纪殊从混混沌沌的梦中一下惊醒过来。只听万嵎低声：“青天白日在中堂瞌睡，成什么统。”

“赵太太”的秋梦。

纪殊应该是自觉有些失礼，此刻端正了坐姿，直视戏台的目光中还有些倦意未消的懒散，漂亮清雅的相貌姿，怎么看怎么顺心，甚至勾起一难抑的心。

台上生旦净末唱着，无人察觉到万嵎微微咬了牙关，迫自己生生将视线从纪殊上移开。

这副神态落在万嵎中，倏忽间像是有潺潺细漫过心，沁得人心中熨帖，只想搂怀中好生疼一番。

戏唱了一折，万嵎觉边的人像是没了声息，忍不住侧去看，发现纪殊靠着椅背，手肘撑在座椅扶手上，眯着，困倦得频频。

宽袂衣衫自然地垂落，那一截托腮的手臂，宛如一块上好的凝脂白玉；而他睡得浮着绯红的脸颊，映在靡靡日中，比桃灼灼还要绚目三分，端的是一副人睡图，见者无不心动。

阮荣是谢姨妈生的儿，也是阮家最小的嫡，众星捧月般伺候，骄纵非常。阮荣年未及冠，不好学诗书，日日连章台街，沉溺温香玉，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弟。

碧海听他冷笑，心里并没什么好气，但又敛着不敢在万嵎面前表：“回二爷，公年未及冠，尚无表字，曈儿是公的名，平常没什么人叫的。”

万嵎瞪他一，阮荣急忙了把哈喇，收回自己直勾勾的视线，正襟危坐目视前方，装作先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副好听戏曲的样。

纪殊刚刚醒过来，漂亮的眸中还有些迷迷蒙蒙的懵然，似乎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连嘴都忘了，与先前反相讥时的伶俐截然不同。

想将他宽衣解带，欣赏那盈盈可握的细雪腰肢。

万嵎平了平气息，忽然又想到那日赵琮唤纪殊“曈儿”，于是问：“他表字如何？为何有人叫他曈儿？”

不得不说，昌宏帝的光果真毒辣。那年上元夜，圣上将纪殊赐为少年赵琮伴读，应是看其二人皆慧过人，气质如兰，待到他日，才佳人相对书房中，研墨字画，朱笔丹青，光凭想象便知是如何一番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