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茶去，少爷，你们好好聊聊。”碧海心知，从小到大，她们二人之中总是蓝桥最懂得少爷心思，便让她今夜来劝劝纪殊，让他应了六王爷的话，就算不为旁的人旁的事，也为自己能活一命。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纪殊还以为是风太大了，未作理会，可下一刻，熟悉的脚步声便由远而近传来：“少爷，你瞧瞧谁来了。”

萧祁珩将半个京城的权势玩手中，见过的人心鬼面已是罄竹难书，她本不是他的对手。

久居闺的阮姑娘，爹爹疼娘亲，哪里有那么多复杂心思。上次她投毒纪殊不成，但这次，她得了萧祁珩亲许诺，知晓自己攀上了参天大树，能让心的“万二哥哥”迷途知返，便觉得有恃无恐。

蓝桥轻抿着，欠行礼，轻声唤：“少爷。”

只是偷走军文誊本，她一个小女，并不能激起什么浪，但这誊本若到萧祁珩手中，那掀动的便是惊天浪。

纪殊甚至能想象来那场景，位权重的六王爷是如何低声蛊惑为痴狂了的阮姑娘，娓娓来，勾画蓝图，骗她军文誊本，许诺她：若是事成，她便能夙愿得偿，枕无忧地当她的万二夫人，只要她乖乖任自己摆布，何愁下半辈的荣华富贵、椒房殊……

纪殊渐渐听得明白了。

儿时称谓，一声呢喃，此情此景，这句“少爷”竟让他有些了眶。

“碧海将今日遇见王爷的事都同我说了。”蓝桥。

见纪殊沉沉思索，未作反响，蓝桥以为纪殊心中仍是举棋不定，便狠下心：“少爷，你若得以保全命，就算要与万将军分离，仍能自己生养腹中孩、若你真就这样……撒手西去，就算万家还得在这世间苟活，那孩该多可怜啊？没了娘亲的孩，连草芥都不如，不万将军娶了哪个姑娘，孩都是不得好过的，爹不疼娘不在，他该多苦啊……”

骤痛和缓了些许，纪殊自镇定，一手抚着茶杯沿，目光随杯中茶漪圈圈游，低着，缄默不语。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纤泽莫不是替阮姑娘偷南院的书？后来琢磨久了，又遇上如今这摊事，想来八成应该是阮姑娘要栽赃二爷，当六王爷的前卒……”蓝桥虽不知事情全貌，但从万府下人的风言风语猜测中，亦懂了个大致。

“呃……”猛然间，腹中阵阵痛，纪殊扶着衣衫下硕大的腹丘，一手住桌案边缘，冷汗便从额角滴下。原先太医便说了，因淤气而至早产之故，让他好生将养，能拖一天是一天；可自万嵎事以来，他夜里已是再难安眠，白日里又奔走各，以求私情能帮万嵎沉冤昭雪，走投无路，亦快殚竭虑了。

她不是要栽赃万嵎，她是要万嵎与他心生嫌隙，她要万嵎恨他、怨他。

纪殊侧一看，一双细，两弯柳眉，素簪将长发整齐绾起，便是着布衣裙，亦温婉动人。

“退一万步说，就算万将军心里有你，男人的心意，又能盼他有几分真假？所谓情意，又能捱过几个日夜？娶了新娘，纳了妾，你为他的、替他伤的，他还能在宵红帐里记得多少？更何况……”

更何况他心里没有你。

没了娘亲的孩有多苦，那滋味，就算世人都不懂，纪殊还能不懂吗？

火炭，生生炙烤着他的心绪。

冷羹馍，白唾沫，他哪一都没少尝过。纵是学得圣贤书、明了世间至理，他还是逃不过纪正霆的摆布。风雨飘摇，也并无安栖所。

“但我今夜来，又是为的另一桩事——”蓝桥了气，对上纪殊抬起的目光，一字一句：“是阮姑娘。夏那阵，阮姑娘不是染上了风寒、二爷送了好些佳品珍药过去吗？那之后，阮姑娘病好了，还专程来万府谢，就是那日，我瞧见了纤泽将一本什么书册给了茹芳，便心生疑窦，尾随茹芳到了老夫人屋里，正正好看见阮姑娘从老夫人那里来，便取走了书册。

萧祁珩的言语承诺有几分真、几分假尚且不作多论，便是这份痛恨，就足以让他甚至想代替万嵎去受那牢狱之苦。

虽说告密者并非纪殊，可心中中全是万嵎失望痛恨的神，他又如何能不痛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