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窗外人动作了一番，应是要转离去了。万嵎手不禁动了动，便被桎梏在腕上的铁镣绷着往回扯，二指的铁链缠绕杂，叮当碰在一起似是一曲缭金石。

“左右你在他中什么也不是……”

“娶了新娘，纳了妾，你为他的、替他伤的，他还能在宵红帐里记得多少……”

而后他便听见，纪殊轻声了一句：“万嵎，我不欠你什么了。”

猛然间还不及多想，腹中又急又烈痛起来，纪殊攥了拳，一眨，两行泪便逶迤而下，也不知是疼哭的还是气哭的，只来得及胡举起衣袖了，复又而无声地换了好几气，才装作安之若素地开：“那天，都聚在中堂时，你娘说要娶阮怡棠门，你也答应了？”

话音一落，便传来万嵎振振有辞之声：“我原本就是要娶怡棠的。我们两小无猜，郎情妾意，我要她此生我万嵎明媒正娶的妻，来世亦然，生生世世当如此。”

前夜下了那么大一场雪，好不容易才放晴，下人们还未来得及清扫。万嵎在正堂坐着，侧目一眺，便看见纪殊踏雪而来，青丝如瀑，乌睫如扇，朱微抿，通素净洁白，唯有腰束一绺鹅黄细玉，整个人却已冉冉生姿。恰有一阵风过，他小脸边贴着的羽氅轻绒围领便蓬松作起舞来，纪殊忽然抬，似惊鸿一瞥，二人目光相隔了大半个院，不期然相撞。

“我不是……”他刚想开否认，却惊觉脸上划过一，之间忽有咸涩蔓延，抬手一拭，竟是泪痕。

他为了来这狱中见他一面，求了多少人情，卖了多少难堪，终于才得以跪在此地，丧家犬般摇尾乞怜，想再看他一，可他竟让他走。

他原是不信邪的，他只信万嵎，然而事到如今，竟都给他们都说对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或许便是如此。

那么脆，那么果决，字字真言，甚至气语吐息，都化成了痛打落狗的细长竹篾，迅疾裂空而来，毫不留情在纪殊狼狈不堪的自尊上。

话语轻似模糊一缕呢喃，穿不透这一尺多厚的冷墙。万嵎没有多等，只是狠心利落：“你走吧。”

厚墙那边，微微有光自铁栏洒幽暗的囚室，万嵎自榻看去，只见纪殊苍白的侧颜被铁窗挤得仅剩小小的一块，恍然间他竟想起他们二人新婚翌日的事情。

“他心里若真有你，又怎会不信你？”

这是纪殊此生唯独一次唤了他全名。

墙那边只静了片刻：“自然。”

“那你，你是心中有她，心悦于她，才会答应娶她的？”

他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