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是个悲伤秋之人，可这之后，见了被衾上的戏鸳鸯绣纹，都不禁黯然神伤，心里似被人凿空了一般，却又狠狠作痛。

万嵎素来知晓谢夫人对纪殊多有不满，起初，便是因他与阮怡棠二人之事而起。阮怡棠自小养于阮家，也算是谢夫人的亲外甥女，知知底，自然更偏一些；纪殊“后来居上”，虽横刀夺并非他本意，他自本就迫不得已，可谢夫人也只能拿他气，因此才在纪殊嫁到万家后，屡屡让他难堪。

“我如今有骁儿便足够了。”想到骁儿，万嵎才稍稍有了一丝释怀。

此前“夺嫡之争”落幕后，阮家因被查与萧祁珩沾染私，也一并挨了罚：男丁皆充役放，远赴戍边；妇女皆送移教坊司挑选，不合者便同其余仆使婢论；且无论男女老少，皆纳贱籍，世代连坐，不得翻。

只不过，没有了阮姑娘，还会有其他的李姑娘、张姑娘、王姑娘现在谢夫人中。

“你年纪还轻，听娘一句劝，总不会错。前阵儿孙婆上门找过我了，说这上京哪，盯着你的姑娘可不少，家世净的也大有人在。虽说如此，我瞧我那表侄女儿倒很不错，改天我请她到这儿来坐坐，你俩也好熟识一番。”

是夜，万嵎思来想去，仍是决定再去同娘亲理论一番。他原以为谢夫人是因对纪殊多有误解才如此尖酸，便想着同她解释清楚，好让她不再恶语相向。逝者已逝，生者如斯，何必再咄咄人；再者，其实纪殊自小在纪家境艰难，更何况婚嫁之事，他亦不了主。

“娘，曈儿尸骨未寒，您说这番话，未免太无情了些。”万嵎不胜其扰，疲惫地拧了拧眉心。

骁儿还未足一岁时，章晚晴平安诞下了一女。其后，兄长万崐便将她正式纳房中为妾，谢夫人也借此机会劝万嵎再觅新——虽那“新”，绝无可能再是阮姑娘了。

曈儿逝后，孩便成了唯一的寄托。可婴孩尚在襁褓，由许析梅照顾，又特地找了母哺育，虽住在南院的厢房，万嵎却也不好频频去看，多有不便，也容易惹得旁人传闲话。

谁知行至门外，万嵎便听见万长山与谢夫人在屋内声争执，无意间才知晓尘封了三十多年的往事，以及自己的世。

“胡闹！”谢夫人惊叫一声，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拍到桌案上：“延续血脉、开枝散叶，此乃人生等大事，这可耽搁不起！怎么，你倒好，还怪起我来了？”

说阮家无人涉及朝政，即使与萧祁珩私，也不过是钱货易，此事便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如今落得这副田地，其中恐怕少不了赵琮的功劳。

“够了。”万嵎厉声呵斥，可谢夫人毕竟是自己娘亲，随后语气仍是放柔和了：“娘，除他之外，儿不想再娶任何人。”

阮怡棠年尚青，面容姣好，兴许会被教坊司瞧上，可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沦为他人玩。

，也并无适合促膝谈心之人，对着空的卧榻，更难眠。

这些弯弯绕绕的人情世故，万嵎倒能理解，可如今纪殊已不在，阮怡棠也坏了事，为何谢夫人仍对纪殊怀恶意？

“哼，”谢夫人拿绢帕细细抿着嘴，声音越发刻薄，“纪殊终究是外人，拼死生下个孩，倒还算他有些本事，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