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殊趴在榻上，下还垫着个枕，一边任万嵎在自己背后捣鼓着上药，一边又忍不住自顾自地胡思想，不知何时，稀里糊涂便睡了过去……

他见了骁儿世，却未尝得以守着他、护着他，陪骁儿一日日长大。

可转念一想，钧嵩和他妻原先本就情意，有过孩，倒也是寻常事。若非如此，斯人已逝，他怎会如此执念？薄情些的，大抵早已忙不迭另娶一人填房续弦了。

寺中烟火缭绕，来往纷杂，骁儿早产而生，爹爹又不在旁，故骁儿本就比其余小孩孱弱些，于是万嵎嘱咐许析梅，带着骁儿在寺外等候。谁知待他再寺时，只见许析梅一人顿在原地痛哭涕，早已不见了骁儿的踪影。

扫拜过后，三人返程回京。途经安慈寺，万嵎总要到寺中祈祀。他曾在安慈寺内殿之中供有三盏长明灯，每至清明，都要以此缅怀一番。除此之外，清明亦是续香火油钱的时节。

纪殊“逝世”后第二年清明，因万长山、万崐一行人需到万家祖祠祭拜，故仅有万嵎同许析梅二人带着骁儿去往京郊的墓冢。

不知为何，听完万嵎所言，纪殊便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万嵎一时怔住了，心中又泛起层层酸楚，就这么痴痴看着，无语凝噎。

那段时日，他好似丢了三魂七魄，白日便如行尸走一般，与那些朝廷政臣虚与委蛇，夜里枉对着空空如也的亭台院落，一草一木仿若皆与旧时同，可故人却已不再。

“吓着你了？怪恶心的吧……”纪殊自嘲一笑，“我……我虽为男，实则是卯卿之，骁儿也是我生下的。”

……

那是曈儿怀胎数月留下的妊娠纹。

许析梅说，她牵着骁儿的手，有个鬼鬼祟祟的人伢，悄么声从后接近了，一把抱起骁儿径直便跑。她奋力追赶，却只能看着那人伢的背影越行越远，最后已是无力回天。慌之中，也本来不及看清那人伢的长相面貌。

万嵎熬了几天几夜未曾合，发动手下近千人，将整座上京几乎是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将骁儿找寻回来。

万嵎闻言，如梦初醒一般，收回了手，怅然若失叹：“我和他育有一，只是当年孩还不满两岁时，我一时疏忽，便让人伢得了逞，将孩拐跑了。”

彼时，骁儿才刚刚会自个儿下地走，到了墓前，只顾蹒跚着追在小黄蝶后边儿，嘴里还咿咿呀呀念个不停，丝毫不知自己的爹爹便长眠于此。

沉寂片刻，他又看向纪殊，勾：“如今他若还在的话，也同骁儿差不多大了。”

这问题，明明也是他自个儿偏要问的，可听到万嵎的回答，他又了气，心中好似扎了一利刺，也不是，留也不是。早知如此，方才还不如不问。

雁尽书难寄，愁多梦不成。若非酩酊大醉，万嵎则无一日得以安然寐。即便是昏沉睡去，他也总是梦见曈儿，梦见孩，梦见自己是如何一遍又一遍伤了他们、失去了他们……

纪殊看着万嵎沉浸而略带哀愁的神，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便问了一句：“钧嵩，你……你和你妻，先前可曾有过孩？”

后，万嵎便给纪殊贴敷药膏。将新鲜药草研磨捣碎后，仔细铺抹在纱布上，再以纱布覆于瘀伤患，固定之后绑牢靠些，约莫二三时辰过去，再更换敷，每日数次。这活儿颇有些繁琐，其中还有讲究，不过万嵎倒是遵照医嘱，的认真利落，一次不落。

纹路各异，稍长些的，约有一指细，虽那斑纹淡如银白，可腰腹之间俱是纵横错的裂纹，乍看之下也着实有些吓人。

“很。”万嵎朝他浅浅一笑，指尖一抚过那些斑纹，低声慨叹：“骁儿如今也长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