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整整齐齐罗列着新制的成衣，上好的绫罗绸缎，一丝一线都映着白昼的柔光。

骁儿到宁岚书院已有一段时日，每日上学下学，不论风雨打，都是由万嵎从家中接送，两人关系也因此升温不少，甚至话里话外还掺杂了纪殊听不懂的“密语”。

明明已是别无所求，又怎还有底气挑三拣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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摹绘典籍书着之中的草草，虽说比来得容易些，但因同仁堂藏书众多，且其书皆是由施家祖上代代行医治疾之经验所汇集编纂而成，纪殊丝毫也不敢怠慢。

纪殊没搭腔，嘴角却微微勾起了不易察觉的弧度，只了句：“别闹。”

……

“你看看，喜不喜？”

纪殊这才恍然醒悟，近来自己陪伴骁儿的时间越来越少了，而骁儿那句“要叔叔当我父亲”的顽闹话，或许也不乏真心实意于其中……

“猜猜我今儿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万嵎朗朗笑的声音自后传来，虽举目无光，可他低而柔的嗓音却不禁令人心安。

忽地，后响起一阵脚步，尚还未来得及回，前便遁一片漆黑。万嵎从后蒙住了纪殊的双，带着老茧的指腹指节略有些糙，微微挲在上，却如轻羽拂过，挑起一阵断断续续的。

赭血飞鱼纹妆纱罩袍摇曳光，黑边凤尾面裙裥褶层叠不穷，五彩锦鲤绣纹云肩以金线勾边，上缀珍珠数十，粒粒圆粉，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就连贴穿的素襦袄，其上也绣了各式

“老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近来看是要秋了，我便到靖和街上生意最好的裁衣铺，给你了几件新衣裳。”万嵎将纪殊一步一随带到床榻前，这才缓缓移开蒙着纪殊的双手，本想顺势而下搂住那盈盈可握的纤细腰肢，到底还是止住了念。

连着几日绵绵雨，今日好不容易盼来个晴天。看着桌案上描摹好的图册堆积愈甚，纪殊正思忖着，趁这几日风和雨霁，先将摹绘完毕的成本送去同仁堂。

思前想后，纪殊不由苦笑。被夫家休罢，说得好听才叫“和离”。然而弃妇不如寡妇，寡妇又不如鳏夫，为卯卿，且还携着一个“父不详”的孩，如今的他，早已沦为世俗所不齿之人，妄任他者在背后揣测风语。

特意赶赴金陵为骁儿庆贺生辰。唯有去年骁儿生辰时，赵琮因政务繁忙未能赶至，骁儿心中不免到落寞，晚上熄灯睡下后，独自一人躺在小床上自言自语时，悄悄许下的心愿，便是“希望来年父亲能早日归家”。

风送西山雨瑟瑟，空翠浣碧新。

若他能一辈待骁儿好，视骁儿如若己，就算心中仍放不下先故的妻，倒也无妨。

纵观如此多个日日夜夜，抛开别的不说，钧嵩待骁儿，亦是真心实意的，骁儿对他的喜更是不必说，是真真切切当他作自己的父亲了。

说到底，尽这些年来，他一人带着骁儿生活，饮起居不至于亏待，可孩心中对于父亲的渴望，却是纪殊仅凭一人之力永远也无法填补的。

可真要到论及名分的地步……

……

孩的情最是纯粹，谁待他好，他便黏谁，无关尔虞我诈，亦无关各纷繁芜杂的利弊考量。

对着面前的纸墨笔砚，纪殊不禁长叹了一气，执笔的手也渐渐落下。万嵎与他们二人非亲非故，再这般不明不白地生活下去，终究也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