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鉴卿赏了一锭银，颔首：“有劳。”

铁栏外，牢提着灯笼，照着房内，“大人，这便是关押令郎的囚房……”

曲鉴卿将盒放在地上，敲了敲栏杆，朝里面：“过来吃饭。”

曲默饿了太久以至不知味，连那牢饭都咽的下去，吃完后饭碗一撂，裹着草席躺倒便睡，倒是比他在相府里还待得安稳。

两人都沉默着，牢房很静，却又不静。

曲默颔首，不咸不淡嘲了两句：“编的好，属实天衣无。可这仅能指明我是凶手，与邱世何？”

邱绪也辩无可辨，两人俱是双手一缴，带上镣铐被押走了。

那日常平被邹翰书打个半死，曲默心生不忍怕他撑不住死了，便解了随手着的珠串赏给常平了，却不知怎的落在了这小丫鬟手里。

一行人走到相府门时遇见了曲鉴卿，京兆尹拱手将缉捕文书奉上，将将要解释：“下官奉命……”

“选一个？任你将我一脚踢去戍边，而后在那鬼地方待个十年八年，混几等军功回京后继续给曲家当狗么？就如同我生父那样？”曲默撩了撩手上的镣铐，又：“那我还不如就待在这儿，反正吃喝不愁。父亲以为呢？”

“众人皆知邱绪与邹翰书不合，而邱绪又与你好，他有同谋之嫌，本官有权一并押走。”

话落，他俩一人被京卫砸了一剑鞘：“噤声！”

曲鉴卿：“别人将你踩在泥里，你倒真的甘愿蝼蚁了。”

“江东患，充州是重灾区。赈灾钱粮经由沿途克扣所剩无几，灾民四散、民不聊生。圣上震怒，命我到江东彻查此事。今日天亮便启程。”

曲默没应。

曲默倒是看得很开，他轻笑：“那也是灭我，你着什么急啊。”

“邹岳是这回惩治的要员，他一死，便没人咬着邹翰书的案不放了。那丫鬟的控告又漏百，大理寺那边我到时候周转一下，此案便会成为无案。”曲鉴卿如是。

曲默知也曲鉴卿在看他，却一声不吭，只闷扒饭。

曲默这一觉便睡到了四更，朦胧间像是有人来了，灯火亮得晃，他抬手挡了，片刻后方缓缓起。

这珠有穿孔，两侧又刻有云纹，乃是廷贡品。本官派人到中取证，今晨获悉，这原是张太后赐于你的件。曲默，本官所言是否属实？”

曲默吃完，便用袖在嘴边一抹，转回去接着睡觉，他盖上草席时，见曲鉴卿仍站在栏外，便：“父亲早些回去歇息吧，牢房污浊，别脏了衣裳。”

邱绪朝曲默吐了吐，撇嘴：“你爹这是要大义灭亲了？”

他毕竟是年纪小，手上净不曾沾过血的，故而还保有少年人的天真，想着到底是人命一条，于是宁可忤逆了曲鉴卿也要保下紫椽，谁料那一时的慈悲害了如今的自己。

曲鉴卿不来倒好，来了倒是惹得曲默一肚火，他恼的狠，恼曲鉴卿冷血无情任由张太后将曲献嫁去亓蓝，恼自己遂了曲鉴卿那句“妇人之仁”，当初若真是听曲鉴卿的话，狠下心来将那紫椽一剑刺死，也不会生今日这许多事端。

曲默嗤笑：“父亲真是好手段。您不应允，我连死都死不成么。”

曲默问：“你同我说这些什么？”

曲鉴卿提起盒，临走时撂下一句话：“三天后大理寺提审，这两天，你好好考虑。”

牢哈腰接了：“大人可得长话短说，莫叫小的为难。”由是将灯笼挂在墙上的钩上，悄声退下了。

长长的过两边牢房比邻，囚犯们睡觉时的呼噜声此起彼伏；曲默两手间的铁链在他举箸时便会碰在瓷碗上，便发清脆一响；更有不知何窸窸窣窣的微小声响，像是耗在夜里爬动着，伺机觅。

曲鉴卿便抬手止了：“秉公办理，切莫徇私。”扔下这八个大字，竟不曾看曲默一，便阔步走了。

随后曲默与邱绪便被运送至燕京天牢，两人各上一件囚服，被关在对门的两间牢房里。

牢房暗而，时不时还有来历不明的从房上滴下来，落在曲鉴卿的肩上、发丝间。但他好像全然不在意，只长玉立着，居临下地凝视曲默。灯光昏暗，他面上似乎也笼着一层薄雾，叫人始终看不透、辨不明。

然而邱绪却没曲默那份泰然，安广侯虽闲赋在家多年无半权势，可他还是从小锦衣玉到大的。现如今，他只觉得这牢房恶臭难闻，那牢饭更是难以下咽，比之他家的泔还不如。他连坐都不愿，只在栅栏站了大半夜，然而后半夜实在腰酸，这才找了两把净的茅草铺在地上，坐着睡了。

曲鉴卿：“北疆跟南下，你选一个。”

曲默低闷声应了，接过曲鉴卿递来的饭碗，蹲在栏杆后便是一番狼吞虎咽。

曲默像是听了个极大的笑话，笑得泪都来了，偏生还要压着声音，怕吵醒了牢里的其他犯人，“我一向无大志的，父亲是第一天知么？”

曲鉴卿并不理会他的讥讽，又：“北疆跟南下，你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