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班也不再勉，便对曲默：“相逢即是有缘，我这中羞涩也拿不什么好东西，如若公不嫌弃，那这破戏服便赠与公吧。”

然而曲鉴卿却驻足于此，像是有心要看下去似的。

一旁领班不识趣，看曲默登台，还以为曲默也是个角儿，便问：“敢问这位公是哪个班里的？”

曲鉴卿递给他一方帕：“脸。”

“潋滟波光映山，悄然画中舟，今日喜神仙鸟，人间天上任遨游……”

领班多年走南闯北，自然见识颇多，他料定了曲鉴卿定然非富即贵，于是：“也不知是哪位大人，草民……”

邻近庙会散了，两人才回去，乘车到知州府中时已是夜。

片刻之后，曲默同那唱戏的女一同从台布后走了去，台步顺着梆的鼓，他行至那灯笼照的光亮下，粉白的袖一掷成，亮相时睛却定定地看着台下的曲鉴卿——

如若是像曲鉴卿这样的内行人，那一便看破绽来了。饶是如此，曲鉴卿却仍负手立在原地，静静看着，他的目光似一潭温吞的，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隐隐情意，在底缱绻绵延。

那领班估计也不曾见过这样阔绰的观众，连忙收了钱，将戏从台上喊下来了。

曲默嬉然：“我知我知，还有‘放肆’‘住’和‘成何统’对吧？”

“怎敢。小人区区戏，能得大人赏识已是万幸，又岂能贪得无厌呢。”

戏轻贱，那领班估计也不曾见过甘愿自比戏的人，由是信以为真，叹：“如若我凑够了上京路上的盘缠，定要去捧您的场……”

曲鉴卿角轻掀，笑也笑得矜贵克制，只见他手里放着两枚铜钱，递给曲默：“唱得好，这是赏你的。”

曲鉴卿抬手止了：“在下只是往来商贩，恰巧途径此地而已，并非什么大人。”

曲默解了外面罩着的戏服，递给那人，玩笑：“公我可是京城名角，唱一戏要黄金百两才能场的。

曲鉴卿长眉微挑，佯作不快：“你有异议？”

而后曲默便上了那戏上的衣裳，油彩不够，他便差人只在自己角与眉勾了黛青。

曲默拱手：“多谢多谢。”

偶有观者停下来，可瞧上几也便去街里赶闹了，连地上收钱的钵里都只有寥寥几个铜板。

曲默朗声一笑，：“那你可见不着了，我只唱给我家大人一人听。”

曲默本想找个酒楼与曲鉴卿坐下来吃些东西，但越朝北边行人越稀疏，酒楼没见着，倒是听见一阵咿咿呀呀的声响，走近了才发觉是个六七人的戏班。

酒楼离得太远，父二人便随意找了个小摊，了两份当地的特面小吃果腹。

离了那唱戏的班，时日已晚，路上赶庙会的人差不多都散完了，街上的小摊也收了个七七八八。

这戏班却也实在寒酸，没找着好地方，便在庙会的偏远一隅，扯了一块红台布挂在竹竿上，旁边两盏昏黄的灯笼一照，这便开唱了。

只见那台上的张少爷红齿白，褪了的半旧戏服披在他上，却有别样的倜傥。黛青将他右勾勒得狭长，他窝又，对戏时便挑着尾，目光转间顾盼生姿，艳势竟生生压住了那同台的女角。

台上一男一女，穿着半旧戏服，唱得是里张少爷去提亲那一折戏，曲默原先在江南时常被老娘领着去赶集，听得多了倒也学了几句，由是向曲鉴卿：“在此稍候，我等等就来。”

曲默唱腔定是不如戏台下十年的扎实，但派十足，唬个外人绰绰有余。

曲默笑：“客官家财万贯，就赏这两文钱……不免太过吝啬了吧？”

曲鉴卿知这人脸颇厚，也不再说他了。

曲默跑到台布后面，喊住了打梆的乐手，而后了块银锭在他手里：“领班大哥可否将那男喊下来……”

亏得曲默还能记得住戏文，他勉同那女角对完了余下半折，而后穿着那四不像的半旧戏服，跑到曲鉴卿跟前邀功：“如何？”

曲鉴卿虽穿着布衣，但眉间却带着一不怒自威气质，非久居位者不能。

浮一袭袖，姿若海棠；展一纸折扇，几多风。

曲默接了，却也不，只将帕掖在衣襟里，笑嘻嘻：“回去洗洗便是，不好脏了大人的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