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三年以来，曲默都是在旁人的言辞之中听到戚玄这个人，“建常将军”的名号响彻整个北疆，而曲默今日才得以一见其人——他面容与戚卓面容有七分相似，都是眉目，是北疆人特有的长相。然而较之戚卓，戚玄的面颊却瘦削，面容也透着病。

戚玄没有应曲默，他撑着椅扶手起，曲默要去扶他，被他摆手拒绝了。

这个阵仗委实将曲默吓了一，他不明就里，也便单膝跪在地上，抱拳行礼：“属下曲默参见将军。”

“昨日大半夜里，邱绪火急火燎到了北营，将我从病床上薅了起来，说是你父亲有信传给我，你猜你父亲说的什么？”

戚玄：“这件事错综复杂，牵扯太多，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明白。晚些时候，我自会派吴仲辽去同你解释。与你父亲所想不同，我请你来并非是要以你来威胁他，从而保住舍弟。我只是想委托你一件事罢了，一件小事，你搓搓指便可到，也无须费什么功夫。”

他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了，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吴教他……现下在何？”

“你哥曲岩司监军一职，等战后诸事平定了，他会亲自拟写一份折呈到陛下面前去，上面写着邺一战的所耗银钱，死伤人数，以及战事经过。这份盒，事无细、面面俱到，而唯一不会现的，就是你收到假战报这件事，我想请你在这份折上签名盖印。”

曲默：“我不大听父亲的话，叫将军见笑了。”

曲默面容上也带着苍白，但那是短时间受重创，一时间调养不过来而促就的弱症，总归底还是好的。而戚玄那副面容却是蜡黄里带着青黑，像病了数年熬了气血似的，全然没有曲默心中所想的驻北大将军那般的英明神武、威风凛凛。

众人齐声应：“末将告辞。”

待满屋的人都走净了，空的厅堂只剩曲默与戚玄二人时，戚玄随手指了个位叫曲默坐下。

谁知到了地方才知那一厅堂坐满了人，都是东南西北中五营之中数一数二的人，而主位上坐的自然是驻北军主将戚玄。

戚玄负手在厅中缓缓踱了几圈，最后在站在窗停住了，他凝神望着窗外良久，蹙起的眉在额中堆几的沟壑，怅惘：“卓儿他近来了许多错事，我想保他，但如今我的状况你也看到了，走一步三，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而今你父亲亲临北疆，我此前也多次想请他吃酒，但他一直不肯赏脸，我无可奈何，只能请你来了。”

视若无睹。

只见戚玄这才握拳在畔，重重咳了数声，那声响极为吓人，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来似的，而后他拿起桌上一只帕，吐了中带血的痰。

他的嗓音沉沉的，带着些许沙哑，中间还掺杂着咳嗽，绝对谈不上好听，但却不知为何叫人听了便心生意。

曲默心里觉得十分怪异，便随手抓了一个兵想问话，谁知还不等他开，那个兵便：“将军在住候着呢，卫长您只去便是。”

戚玄朗声：“不打，年轻人么，总想着跟长辈们拧着来，我也是打少时过来的，自然清楚。”

戚玄闻言，朝那一屋的大小军官：“今日诸事议毕，各位且先回营去吧。”

戚玄：“好着呢，今晨去会他那养在营外的小妾了，你若是想见，怕是要等到明日。”

言罢转，又：“我知你心中疑惑的很，一会儿戚卓一会儿戚玄的……呵呵，其实吴仲辽被扣在中营的消息是我传去的，齐穆也是我派去的，目的就是为了请你来。邺来犯是真的，你率兵死守渭城立下大功是真的，卓儿……他想要你的命也是真的，只有你守渭城那一夜，收到的那份盖有吴仲辽朱印的战报，是假的。”

曲默疑：“外界不是说他被戚小将军关押在此么？”

戚玄轻笑了一声，打趣：“他问我的伤还能不能养好，如若养不好便叫旁人来坐我的位。后来我获悉你只前往中营的消息，才得知你父亲言下之意——若是你回不去，那我这个驻北大将军也不要当了。我想着横竖大夫说我还有好几年活，怎能说不当就不当了……”

曲默问：“何事？”

曲默一愣：“什么？”

曲默原以为到中营来会遇见戚卓，他本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心思来了，不料却撞见了戚玄，而听戚玄的语气，也不像是跟戚卓兄弟阋墙的样。

曲默摇：“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