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一静,大族长开口打圆场:“陛下,是臣管教无方……”
启宗帝抬手止了:“让他说。”
曲默起身,看向启宗帝,将古来拒婚的那套说辞又翻新了一遍,讲给皇帝听:“臣以为男儿应志在四方,不该被儿女情长所羁绊。回京之后,臣便不能替陛下戍守边关,但我燕氏泱泱大国臣民亿万,即便百姓蒙受陛下教化、与人向善,但仍有宵小作祟、为害四方,臣一心只愿为陛下分忧巡守京畿,暂时不想成家。况且臣年岁尚小,既无中意的人选,也不懂担当,那便不该轻论嫁娶,免得耽误了别人女儿家一辈子的事。”
启宗帝听得直点头:“这话说得实在亮堂。”
俄而,皇帝又扶着颌下须髯,朝曲鉴卿笑道:“曲相教子有方,啊?哈哈哈哈!”
曲鉴卿稍稍欠身,回道:“犬子无礼,颠唇簸嘴的,让陛下见笑了。”
启宗帝自会给自己找面子:“罢了罢了,这花名册本是给元奚选皇子妃用的,今日若是真让你先选去了,元奚该跟朕闹了。说正事罢,今日召你过来为的是你父亲的婚事。”
这话像是一道闪雷炸在耳边似的,劈了曲默一个激灵,他耳边登时一阵轰鸣,只见龙椅上启宗帝的嘴皮翻飞,却听不见声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梗着脖子问了一声:“我父亲的……婚事?”
启宗帝朝大族长去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于是便解释道:“前段时间同邺水的战事便是北越从中作梗,如今战事平息了,北越那群豺狗想撇干净,便派了使臣携王室公主来谈和亲一事。孝慧太后新丧,陛下恪守孝道不得纳妃。你父亲鳏居多年,这门亲事既能为陛下分忧,又可结两国秦晋之好,实是天作之合,再好不过了。”
好一个天作之合……
好一个再好不过……
曲默从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那华发白须的大族长面目可憎过,他像是被人攫住了喉咙似的,嘴张了又张,却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皇帝见曲默神情恍惚,便道:“朕将你喊来,就是怕你心里不痛快,横竖由朕来当这个恶人,也好过你父子二人心生嫌隙。”
再不回话,便是御前失仪了,曲默实在不敢去问曲鉴卿,怕看见曲鉴卿那副从容不迫、云淡风轻的模样,于是抬头问大族长:“我父亲答应了?”
皇帝替他答了:“好容易才答应了。”
曲默闻言顿了顿,忽然就笑了,朝皇帝道:“陛下言重了,臣是打心眼里替父亲高兴。父亲鳏居这十多年来孤枕衾寒,如今得以续弦,还是陛下御赐的婚事,臣高兴还不及,又怎会心生不悦呢?”
皇帝龙颜大悦,道:“如此甚好。”又朝大族长道:“朕便说小默懂事得很,是曲老多虑了……”
“是是……老臣多虑了……”
再后来曲默便又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僵直着身子站在那处,直到皇帝与大族长研讨了北越与邺水的政事,一番寒暄完毕,挥手让他三人退下,他才跟着行礼走出了勤政殿。
大族长照例回曲家老宅,出了勤政殿便朝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