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来今日似乎与往常无甚差别。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皇帝才被太监搀着从后殿来，他脸差得很，走动时还伴着轻咳，也不知是真病了，还是为掩饰自己又起迟了的事实。

手搭在两侧龙扶手上，启宗帝燕贺坐稳了，一扶上的九珠帝冕，：“叫众位卿久等了。”

声音整齐洪亮，响彻大殿。

启宗帝惯知李太傅的招数，于是言安抚：“朕知～朕知！不就是前几日曲相驳回了你提议的翻修国监一事么！李卿且再等等，到过了年、收时分，国库充裕了朕便拨银下去。”

站在文官列首的太太傅李怀清却哂笑一声，嘲：“曲相自恃能者多劳，一惯独揽政务，依臣之愚见，多半是老臣愚钝不了陛下的，无法替陛下分忧，才致使曲相积劳成疾。臣自知有罪，还望陛下降罪！”

“臣有一事要奏！”

启宗帝燕贺咳了一嗓，他神情很微妙，介乎羞愧与讶然之间，而后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嗓，调侃：“除却北巡那回，曲相已数年不曾缺过早朝了，朕都以为他这个人不生病呢。”

启宗帝长久地未曾这般理过政事了，久到他都记不住前一次好好上朝是什么时候了。往常的折都是曲鉴卿先看一遍，事先拟定了对策用小字批注在侧，再送到里来，第二日上朝时，待诸位朝臣先在下面闹哄哄地议上一阵，而后他便照着曲鉴卿的批注照本宣科，或是再取个折中的法。

周斌抬起下，朝前一努嘴，讥讽：“可千万得来，我可想看今儿的好戏呢！”

燕无疾笑：“太殿下倒是……”

百官齐声应：“陛下言重。”

燕贺看在里，只稍一抬手止住了两人接话的势：“朕好得很！你兄弟二人也多向你们九弟学学，些实事为朕分忧，别成日就只知在朝堂上聒噪。”

“父皇龙康健乃是我大燕治国安之本，即便叫臣等再候一晌也是应该的。”燕无疾今日峨冠博带，一紫金朝服倒也将他那平平的样貌衬了几分倜傥。

太脑不如燕无疾灵光，没能抢在他前奉承皇帝两句，于是绷着脸附和：“七弟所言甚是。”

曲鉴卿却很少去理会李太傅，少有的几回就政事上的之争，也是后者被驳得哑无言，只得气急败坏、胡瞪。李太傅此人也是有意思，像是上赶着被骂似的，第二日依旧在朝上对曲鉴卿明朝暗讽。

再往后便是百官上奏，说是景王所辖吴地还是闹匪；北越使臣派人在京中窥伺、似有不轨行径；北疆与邺接壤三城又生动；江东那边也上书，要朝廷拨银下去兴修利，以防来年洪涝……

阶下太监瞧见他额上的冷汗，便取了张明黄的帕递上去：“陛下。”

两人悻悻：“儿臣遵旨。”

鸿胪寺卿周斌在文官列，与冀荣两人官位相近，一左一右地站着，此时用手肘推了推冀荣：“依大人之见，陛下今日还来不来？”

冀荣挑着眉，笑得意味不明：“这谁知。上回咱们不就是从早晨站到了晌午么，估计这回也够呛……”

诸位大人稍等片刻……”

吏主簿站在起居注旁边，应了一声：“陛下，丞相大人也……偶染风寒，已于今晨告假。”

然而冀荣却转给周斌去了个了然的神，两人对视一，闷呲呲地笑了。

底下百官听皇帝中的赞赏，于是都言附和，说曲相克勤奉公，实在是大燕臣之典范，吾侪学习之楷模！

李太傅虽然门徒众多，却实在没几个有资格能跟曲鉴卿叫板的，唯一一个便是太，然而那厮还一心想笼络曲鉴卿。

启宗帝着一本折，翻开后却没在首页瞧见曲鉴卿的批注，于是着朝阶下一扫，问：“曲相人呢？”

启宗帝本就无心朝政，自先太后薨后便更为倦怠，迟到早退是常有之事，众人早已司空见惯了，此时便都老神在在，拢着袖与前后左右的同僚小声攀谈着。

李太傅此人打一开始便很不待见曲鉴卿，当年更是竭力反对皇帝任命他为丞相。如今将近六年过去了，李太傅依然殚竭虑、与曲鉴卿为敌，扬言曲鉴卿乃是朝中最大的祸害，什么时候能将他与曲家连除，这朝廷才算是清净。

冀荣看向周斌指的方向，那站着三位皇：太惯常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七皇依旧笑得假惺惺的，九皇这个闷葫芦站在他的两个兄弟后，也还是不说话。

李太傅得了这信心里立即转晴，但碍着颜面又不好叫众人看他的兴来，免得让人以为是他借了曲鉴卿的东风才能成事。于是依旧捧着朝笏，跪在地上拉着个长脸谢恩：“陛下圣明！”

可今日，事无细都要启宗帝亲自拿主意，连赏赐给封疆大吏的妻妾们几支簪也要议上一议。平日里宽敞舒适的龙椅，如今却叫他如坐针毡。

皇帝接过了攥在手里，勉直了背，说：“诸位卿若无要事上奏，便退朝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