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宗帝手上那力着实不轻，镇纸又是实心的玉石，燕无疴上当下便被砸了个大，鲜血汩汩直，从发间淌到了额角，将明黄的抹额染得鲜红。他再无平日里的趾气昂了，此时捂着跪在地上，脸上泪斑与血渍作一团，像是戏脸上化开的油彩，糟糟地既可笑又可怜：“父皇，儿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犯了糊涂，儿臣知错……儿臣……”

冀荣朝他使了个，周斌看见了便知自己说错了话，于是抚着长须，咳了一声：“本官还有家事需要料理，这便走了……”

皇帝却是等不到李太傅说完了，气得脸红到脖，双手撑着桌案，大着气，指向燕无疴的手指都在颤抖：“即日起，革去朝中一切职务、褫夺太封号贬为庶民……拖去……给朕将这孽拖去！与信中提及众人一并关押天牢，听候发落！下朝……”

启宗帝只拆开看了两，便暴怒，他一把抓过案上镇纸砸在了燕无疴上：“孽！枉朕还立你为储君为众皇表率，寄予你厚望，你便是这样太的？！”

曲默心不在焉，糊应了一句：“再说吧。”

“恭送殿下。”

走到正门外，燕无痕说：“有空到我府里来一趟吧，我母妃说想你了，想见见你。”

曲默抿着，不说回，也不说不回，末了应了一句：“我知了。”

燕无疴站起来，抬袖拭去面上脏污，扶正了发冠：“本……我自己走。”

燕无疾当下就变了脸，但不待他的手掴到燕无疴脸上，后者便被侍卫推搡着走了。

曲默问：“我父亲今日为何不来早朝？”

至此，白纸黑字，太辩无可辩。

“你可瞧见七皇那脸……”周斌话说到一半，看见曲默其人，由是改：“曲校尉怎地在这儿站着呢？”

而后从太监手里接过佩剑，便转走了。

众人皆惊，满堂寂然。

燕无疾在一旁，笑眯眯地说：“皇兄慢走。”

只问大殿中十几个官员喊着“陛下饶命”，在这一片嚎呼哭喊中，燕无疴反而安静下来了，他跪在地上结结实实朝龙椅上的燕贺磕了一个响：“草民燕无疴，领旨谢恩！”

他像是一株不起的菟丝，平日里靠依附他人而生，然而在关键时候却绞死了他所寄生的宿主。

燕无痕也不求：“我先走一步，你有事便叫齐穆来传信。”

殿中无人敢言，只有李太傅还肯为他这个曾经的学生求情：“陛下，您念在太殿下是初犯的份上……”

于是众人又看向这位一向人微言轻的九皇——他母妃不受，也不讨喜，成年后便被皇帝打发去了毫无实权的礼，平时在朝堂上说不上话，只跟太走得稍近。燕无疴说什么，他便去，乖巧顺从燕无疴回看向燕无痕，睁圆了，满脸不可置信：“元……元奚？”

周斌一愣，反问：“大人病了你不知？你不是……”

冀荣嗤笑一声，撇着嘴摇了摇，心里暗自：养儿跟养闺女似的惯着，惯得一臭病，得亏是生在曲家……

待燕无疴抬起来时，皇帝已被太监搀着回后了，边是来押他牢的侍卫。

余下惯会察言观的冀荣，他：“大人病了，小公不回去瞧瞧？”

百官忙扭，装作不觉，唏嘘着作鸟兽散了。

曲默没心思看戏，皇帝说散朝，他便跟燕无痕以及几个闲散官员一儿走了。

燕无疴却也笑了，：“你母妃不过是我母后的洗脚丫鬟，而你么——贱婢之，只会谄媚奉承、摇尾乞怜的小人！我倒要看看你能笑到几时。许是下场比之我还不如呢？”

曲默站在正门候了许久，来往众人瞧见他很是给面，都唤他一声“曲校尉”，他稍稍作揖，一一恭谨地回了，最后才瞧见冀荣与周斌两人一来。

燕无痕角余光瞥向曲默，见后者不着痕迹地朝他了，他咬了后槽牙，勉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不至双打颤，又从袖袋里掏卷成一卷的信封，双手奉上：“这是……这是皇兄与前刑掌事的往来信件，请父皇过目。”

燕无疾转，果不其然，燕无疴那句话众人都听见了，他于是恼羞成怒，吼：“看什么！没听见下朝了？！”

儿臣这里也有一呈给您看……”

百官跪地，垂首齐声呼：“陛下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