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贞面不改，“你是你，他是他。他早已化作一抔黄土埋地下了，而你正活生生地坐在我前。”

不过被邱绪迁怒，也在燕贞意料之中，他笑问：“生气了？”

燕贞眉梢一挑，不置可否。他架着漆金的拐杖，有些费力地上了车。燕贞原是有练武的底在上的，但因着一条不大中用，是以那姿势说不上狼狈，但也绝不算面。

闻得主仆二人对话，燕贞低勾浅笑。“你还是不够狠心。若换是我，便再也不给你独的机会。”

“吁！”临到侯府的关，在一个弯，驾车的小厮忽而勒缰绳。

自那日邱绪带燕贞离开相府之后，两人便没见过面，期间邱绪还被曲默关了起来。现今邱绪这般冷漠的态度，想必是知了实情。

一通话说到最后，已然是近乎于怒吼了。邱绪双泛红，是愤怒，却也有怨怼，他一拳打在车厢上，整个车都摇晃了两下，外因为背上的绳索这突如其来的震颤，不耐烦地打了个响鼻。

“不怨夫，是我挡了。”

只听一熟悉的嗓音，而后那人便掀开车帘，探来，笑意盈盈：“磕着哪儿了，我瞧瞧。”

燕贞在邱绪对面坐定了，轻了几气。车中原先燃着的灯因着方才那一颠簸灭了，唯有月亮能照来些微的光亮。

“我跟他有几句话说，你先去路候着。”

是燕贞。

邱绪却不懂欣赏这眉目间难得的景致，说来的话也很是不解风情：“少废话。你来甚？”

“曾经有，被你给作没了。”愤怒平息后，邱绪是离地冷静，他甚至是带着些讥讽地说了这句话，只是不知这讥讽中又有几分自嘲。

半晌，燕贞方开问：“我在你心里，就没有哪怕一分量吗？”

“你我之间的情分谈不上生不生气的，王爷万莫再说这般狎昵的话。”

“你当真对我只有厌恶么？你我相识四年……”

燕贞倒是不急，他将掉在地上的蜡烛捡起来放回灯座，又摸上的火折，着了，明蜡烛，而后将后的车帘与竹帷都拉了下来。

燕贞更半夜地现在回侯府的必经路，总不会是闲逛。定是算好了，特地在这儿等着邱绪。

则正月里不好好练手下的兵，到二月不人，那便是实打实的渎职。

燕贞闻声抬。

邱绪面上的神情有一瞬地凝固，而后略带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张便是讥讽：“这不请自来的把戏，王爷玩的是炉火纯青。”

燕贞笑：“想你了，来看看你。”

嘶鸣一声，堪堪刹住了，车厢却惯一摆，险些撞着墙。

燕贞看着邱绪因为捶打车厢而开始

“沈隽。”邱绪叫了这个名字。

“我之于你，也只有‘活着’这一过沈隽，不是么？”

“爷，走不走？”外小厮站在车下，低声恭谨地问。

“你住！”邱绪怒，“相识四年？你明知我和曲默的关系，为何依然将我当你刺杀曲相后脱罪的工？你骗我，利用我的时候，又将这四年置于何地！？是，我是没你狠心。那是因为我没想到，你竟还有脸来见我！”

邱绪见了，也没去扶，只是坐在车中，冷看着。

“是。”

邱绪没设防，猛地一颠簸，手肘撞在了车厢上，“嘶——疼疼疼……”

“你当初就是因为我长得像他，才叫卓尔桑引着我，登了你的画舫，是么？”邱绪淡淡，“无事时，我是沈隽。你同我喝酒玩乐，好藉你心中的相思之苦。了事，我才是邱绪，一个有名无实的侯府世，无权无势、远离纷争，自然也没有被笼络的必要，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是吗？”

近来事多，一脑地全堆在过年这个节骨上，邱绪只觉手公务纷杂冗，躺在车里烦了一路，眉心都拧成了川字。

“有话快说。别恶心我，否则踹你下去。”邱绪直言。

邱绪着手肘，挑开窗帘，喊：“怎么回事？连个都不住？”

燕贞垂眸，以沉默应对着邱绪的怒火。

烛火昏黄，燕贞那双总是带笑的眉一半在烛光里，一半又淹没在影中，他眉间那朱砂痣恰似调和的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