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芳生浑浑噩噩握住他爸的手。

宝车主是个染黄的神小伙，一看这位穿着正装警服，顿时老老实实打方向回自己的直行上去了。

都站到市局大会议台上了，神魂也只回来一半。

“有时候坦诚一些更好。”

直到看见他爹穆康书的脸，至此，神魂可算归位了。

他从未听人对他说过这三个字，以至于“我你”带上了梦幻般的音效，一遍遍重播，有的远有的近。

“笑你刚刚说你以前的事儿。你开玩笑一样把它们都讲来，就说明它们真的已经过去了。”

“晋升”在他的意料之外。立功晋升在别人上再正常不过，他只是觉着这正正常

——三级警督。

穆芳生觉快要被这小睛里的一汪泡化了。

宣传科那位中传毕业的警声情并茂地说着些什么。

布满老茧的一只手，手掌燥，骨节突兀。

“穆队，恭喜。”穆康书说。

一气从第一个字一直说到断气，穆芳生一气，补充，“‘臭婊’收回，过了。”

但他三岁的时候就想握一握，到现在才握到。

早峰，路上有堵车，路怒的人们摁的喇叭声听起来格外焦躁。

甚至没有闲暇去想自己听到这仨字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心脏差吓脱落，穆康书回手从秘书举着的托盘里拿起了新的肩章，重新扣在他肩膀上。

“可能会发生让你很张的事，预防你掉链，我说件别的压压？”

钰正常情况喊他生哥，闹脾气时喊他穆芳生，兴时还会黏糊糊地喊哥哥。

恍恍惚惚的。

“怎么坦诚？”穆芳生鬼使神差地倒豆一样念叨，“坦诚地说，这些王八把老沉到派所一待八年，老委屈，到现在都不知自己哪儿错，为什么要在审讯室挨揍、空调18度冷风一一宿。那些人为什么去我家翻来我那些藏着掖着的隐私玩，还要扯个大喇叭昭告天下；我爹为什么打小对我不闻不问；穆萋那个臭婊是死了还是怎么的把我坑成这样不给我个说法，这些年我从来没停下过找她为什么死活找不到……”

前方红灯，屠钰侧过看向他的睛，就这么看了一会儿才开：“我你。”

但跟着他爹就利落地摘掉了他肩上的警衔！

很平常的一只手。

音响就在讲台上放着，混响叠在一起，底下观众席能听清，他站在台上反而啥也听不清。

他一次在他爸那张冰雕脸上看见绽开的笑靥，以至于没听清他爸说了什么。

但底下的一杠变成了两。

“我你。”

“梁队没跟你说？”

“嗯？”

车窗重新升上去，透过茶玻璃，他看见屠钰上翘的嘴角，转过去问：“笑什么？”

于是他爸伸手，是个很礼貌要握手的姿势，提音量再次：“穆队？”

他撩了一，原来的三颗星现在就剩一颗了。

穆芳生摇摇。

“啊？”

穆芳生降下车窗探脑袋朝一辆宝小跑嚷：“你！压实线别我们的车？回去！”

冷静不下来。

穆芳生清了清嗓：“对了，去市局到底什么来着？”

“穆芳生，我说话你听见没有？”

“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