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诚挚地：「今天是正月十五，月圆人也团圆，元宵也是圆的，而且别人常说红豆最相思，婢也是讨个彩，娘娘的心愿一定会达成的。」

漱玉早已瘦减容光，仙骨清羸，但还是勉地微笑：「你倒是别心裁。」

元宵的那天，正好是雪霁梢至，天青垂，素溶漾，是近来难得的好天气。茶茶特地吩咐下人煮了元宵，端到漱玉的面前。

元宵看起来白的，吃下去也是腾腾的，里面竟然是红豆蓉馅的。

茶茶睁大睛，连连摇手：「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您怎麽能撑到战场上？」

原来那已经是最後一夜吗？

漱玉弯抱着茶茶的肩膀，不知何时他早已清泪潸然洒，淹残粉面，金钗不整乌云侧。他哭着：「我……我快要……等不下去了……昨夜下着那麽大的雪，如非房门从外锁上，我……说不定已经脱去衣服，在雪地上冻死自己了……」

琼树三枝，寒梅临溪影，一一半斜清浅，窗下宝层香曲篆销，衾冷麝灯落灺。

待厢房里只剩下漱玉和茶茶後，漱玉丝帕，怯怯地问：「茶茶，你……最近有没有打听到什麽消息？」

时间弹指而逝，这几天已经是年关，漱玉跟裴梦瑶成亲了那麽久，竟然没有一起守过岁。

漱玉的脸容苍白而疲倦，他摇：「我只是想请你找一把刀—就算是切果的银刀也可以的。」

落梅风料峭，雪意再度压云，漱玉疼得厉害，他一手着晴明，轻轻地：「快要过年了，外面的守卫应该没那麽森严吧？」

漱玉多喝了几白粥，胃里却已经又在隐隐作痛。他挥了挥手，茶茶只好命下人撤去早膳。?

炉心檀烬红，香断帘风，或许是因为漱玉的哭声暂时停止了，四周显得如此安静，安静得彷佛听到雪过枯枝的声音。

话虽如此，漱玉也渐渐冷静下来，不再跟茶茶提起自残的事。

雁霜透幕，翠屏烟浪寒，漱玉绝望地抬起来，去愁眉淡远峰，泪珠盈掬，滴罗襟，他看着佛像的慈祥脸庞，却无法从中读他和裴梦瑶的最後结局。

朱窗外寒梅飘尽，烟锁画屏沉，漱玉的手一抖，白玉汤匙掉到地毯上。

茶茶上会意，他噗地跪下来，匍匐到漱玉的面前，一边连连磕，一边颤声：「娘娘！您千万不要胡思想！瓕王殿下乃是龙凤孙，天潢贵胄，想必会吉人天相，回到娘娘的边。」

漱玉曾经以为，他和裴梦瑶还有长长久久的将来，那些来不及说的话，那些尚未下定决心要的事……还有那麽多那麽多，多得一辈也嫌太短了。

主仆俩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守在门外的小阍寺来通报，宁安帝姬的侍女正在外面等候召见。

茶茶摇：「还没有任何消息。」

。

雪笼琼苑梅瘦，帘波不动凝釭小，晨光照亮了漱玉那死灰的脸庞，他看起来毫无生气，跟一个死人没有什麽分别。

闻言，漱玉缓缓地松开茶茶。

茶茶一边忙不迭地安抚着漱玉，一边手帕，仔细地为漱玉拭去泪，漱玉的悲泣好不容易才平伏下来。

正在此时，茶茶忽地说：「请娘娘饶恕婢多嘴，帝姬殿下喜娘娘的，就算瓕王殿下真的……遗下了娘娘，若是娘娘不行差踏错，以後想必也是生活无忧的。」

见茶茶的脸容憔悴，漱玉知这些日他也过得不容易，便没有推拒，安静地吃着元宵。?

这场等待比之前的更是煎熬，之前裴梦瑶和漱玉还不时有家书联系，就算後来漱玉被禁在大理寺里，他也能够说服自己，裴梦瑶胆大心细，武功盖世，总会好好自保的，但现在漱玉却每天也在患得患失里度过，一时梦见裴梦瑶浑是血地站在自己面前，一时梦见那夜自己靠在裴梦瑶的怀中，裴梦瑶万分温柔地许诺的模样。

茶茶很快便起来了。他为漱玉梳洗之後，下人正好把早膳送来。漱玉如常地自己喝下一整碗紫云汤，之後只喝了小半碗白粥，茶茶劝：「娘娘，昨天太医丞为娘娘请平安脉时说过，娘娘的已经很虚弱，不多吃一可不行。」

漱玉凝视着茶茶，过了一阵才摇：「我这辈欠下瓕王太多，唯一能的就是跟他同生共死，下辈再慢慢地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