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曾经给裴梦瑶绣过香，可是当时他急着学会刺绣，基本功学得不好，直到现在才真正地开始学习这门技艺。

红烛荧煌，椒房云幕，氤氲偏傍玉脂温，簇簇紫驼翠釜，漱玉孤单地坐在黄梨浮雕折枝牡丹纹镜台前，尘拂玉台鸾镜，凤髻不堪重整，慵簪翠凤翘，双眉敛恨山远，宿妆仍拾落梅，玉腕宽金约，粉袖盈盈香泪透。

漱玉早就知，裴梦瑶的天风薄情，难以专一，而且裴梦瑶本就喜玉柔的女，之前他无暇幸女，才会接受漱玉的侍寝，现在一旦重新投女的怀抱，漱玉自是再无复之日了。

自从後桃杏争妍，韶景明媚以来，裴梦瑶再也没有来过望舒殿，漱玉特地向裴梦瑶请了旨，让尚局里的三品女司簿向漱玉授课。

最近漱玉跟随着聂司簿孜孜不倦地学习，画了不少梨的丹青，他还向聂司簿请教了针黹女红，把一幅最喜的梨丹青绣到一匹玉素云缎上，他打算在绣完之後吩咐尚服局裁成留仙裙。

正殿里垂落了几重湘妃竹帘，漱玉如常地坐在竹帘後的铁梨木镶大理石鼓膨牙罗汉床上，低下来，专心地在绣棚上绣着梨。

世人皆知嫣贵妃是男儿，纵使这些嫔御的不一，有些是大家闺秀，有些只是小家碧玉，但她们前也接受了尚仪局典赞的教导，修习了廷礼仪，待漱玉极为恭顺有礼，丝毫没有对这几重竹帘表达任何惊讶，彷佛漱玉跟她们没有什麽分别，只是地位较而已。

聂司簿当了一辈的女官，侍候四代帝王，终未嫁，早已是耋耄之年。她大约是因为年迈才获得裴梦瑶的恩准，得以接近君门一无由，唯有莺得见人的嫣贵妃。

只是，漱玉现在才真正地会到，原来他比自己的想像中还要贪婪，这些晚上比想像中更要难耐，妒忌的痛苦比想像中更要烈，如同无数小虫咬噬着他的心，直至整颗心化作灰烬。

聂司簿担任女官多年，其妇德丶妇言丶妇工丶妇容自是首屈一指，她也不吝赐教漱玉，甚至可说是倾相授。

那是漱玉自己选择的，他选择了不自裁，不逃皇，以一辈的孤寂换来几次的温存。?

竹帘外如常地传来莺声燕语，讨论着九霞阁里的丹杏红药，讨论着裴梦瑶给哪个芳华送了一把古琴，讨论着哪绣样比较好看，讨论着前的闺阁乐事。

现在裴梦瑶尚未立后，後里地位最的就是嫣贵妃祈氏，当然是由嫣贵妃执掌六大权。裴梦瑶已经下旨，嫔御每天需要前往望舒殿向嫣贵妃请安，但漱玉和一众嫔御之间隔着几重竹帘，双方也无从看清对方的模样。

御泉长绕凤凰楼，只是恩波别，这样的日只会愈来愈多，愈来愈漫长，这就是一个失的弃妃的下场，自古以来没有一个嫔御躲得过岁月的无情，人心的善变。

只见漱玉一焦红衫映绿罗裾，乌云盘成堕髻，着蝙蝠纹纯银发簪和玉嵌牡丹孔雀金脑梳，佩着鎏金嵌珠耳环。

滴滴铜壶寒漏咽，鸳甃湛清漪，浮暗麝，剪芳琼，正当漱玉怨眉愁目，悲斜倚银屏时，裴梦瑶想必是红烛帐，情正。毕竟有什麽比起一个丽少女的初夜，更能打动一个男人的心呢？

唯一的分别是，别的嫔御会有自己的孩，也会有其他嫔御作为同伴，但漱玉没有孩，没有同伴，就像偷偷摸摸地藏在角落里的幽魂，陪伴他的只有往後数之不清的晚上，

偶尔漱玉会想起宁安帝姬，那个不可一世的帝姬初为人妇时的模样，是不是也是这般小女儿的情态。

然而，裴梦瑶快要成为另一个女人的新郎了，那想必会是更为好的新婚之夜，因为那才是他亲自挑选的新娘，而不是被心怀叵测的帝姬殿下给他的男。

在请安的时候，嫔御们能够自由地开说话，漱玉想要说什麽却只能写在纸上，靠着茶茶宣读他的旨意，但他通常不会说些什麽，只是默默地绣着梨。

虽然漱玉和这些嫔御的年龄相若，但他们的经历南辕北辙，没有什麽共同话题，这些嫔御也相当识趣，不会特意逗漱玉说些什麽。

彼岸刚刚过了几天，细雨香尘，杨柳烟，海棠暗，望舒殿的正殿里璧带金釭皆翡翠，连钱锦暗麝氛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