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版
首页

搜索 繁体

(15)-(18)(5/7)

他们离家开拓土地,使父子不再相见。由此有了婚姻一事。

百二十年后,人祖感到大限将至,请龙后带他同归。龙后对海长啸,化身为巨龙;人祖御龙入海,不复现于人间。

……这就是“人祖龙香”传说的基本内容。当然,幼儿绘本对性和生育的部分处理较为含蓄,大致剧情是不变的。

海悧把最后一本书放回书架上,仍难平复心中的愤怒,但又不知这怒气究竟该冲向谁。

在他的家乡,每到夏季乡民们会在人祖庙祭祀人祖与龙后,以求平息被古人视为“龙啸”的台风。尽管现代有气象预报和防灾预案,祭典早已失去实际意义,这仍是一项不可更改的传统,乡政府还为它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

年幼时,海悧对祭典的印象只有热闹,集市和戏剧,五光十色的图景。后来在大学里听到关于故事形态的课程,才后知后觉到这些浪漫传说是对远古战争和奴隶制的美化:胜利者囚禁了被视为异类的俘虏,切断他们与亲人和同类的联系,以防他们联合反抗;奴隶的孩子被带走、许配婚姻,成为另一家的奴隶;孩子目睹生父的无力,更相信只有新主人才是可靠的保护者。

神话是为了解释当下而创造的历史。为了让眼前的一切合理,把过去捏造成恰当的样子。就像古装戏里演员们穿着形似几百上千年前的服饰,却画着符合现代审美的妆容,香君子都有光洁的脸和手脚,好像生来如此,并非医疗美容的杰作。而画像、文献中的古代贵夫人明明是蓄着五绺髯的。

为什么要探究故事的意识形态?那时候老师说:不是要求你们抛弃或排斥这些故事。了解叙事的意图,可以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人的心理和行为,理解人类社会最伟大的发明——谎言。谎言往往比真相更有条理,艺术远比自然更简单。

同很多艺术学生一样,海悧认为老师讲述的理论很迷人,但他没有为那些遥远的故事愤怒过,直到现在,当他感到叙事真的可以割裂亲人之间的天然羁绊。究竟是先有同性之间的恨和暴力,才有了那些父子相残的故事,还是人们从小听到父性的无常,才变得不敢信任同类?理论也未能回答。

也许,最令他气愤的是,他的家庭在这谎言面前显得尤为脆弱。“正常”的家庭会有一个Alpha,一个保护者,让孩子可以相信:他会像传说里那样为每个人安排恰当的前途,确保没有灾难发生。尽管在一些家庭里Alpha就是灾难本身。

在这个尚不能完全分辨幻想和现实的年纪,亭亭害怕长大后会失去父亲的爱——对他而言那就是全部的爱。

绝对不会。海悧想。我不会让任何事破坏我和亭亭的家。为了守护这份信任,一定要变得更强,成为比谎言更强大的存在,成为驾驭风暴的存在。成为龙。

他给自己热了一杯巧克力,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一边喝一边回复早些时候错过的消息。窗外的风雨还在吟啸,偶尔绽放的闪电把夜空刷成银色。他放下喝空的瓷杯,听着雨声起身走向浴室,错觉身后生出蜿蜒的龙尾。

又一夜过去,海悧在初现的晨光里睡醒,起来开窗透气。风暴刚刚停息,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也没有云,像一片平整、透明的灰纱。

亭亭看上去已经忘了昨晚的担忧。孩子的情绪像夏季的暴雨一样,转瞬来去;有些成年人以此为借口忽视它们,好像只要能“过去”就可以当作不是真的,就连他们自己也注意不到,每个人幼年有过的失望、恐惧和伤害都还在血液里,侵蚀着他们获取爱和快乐的能力。

该做的是亲吻每一道细小伤口,让它们愈合而不是被掩藏。

按照计划,海悧今天下午要去参加的国内首映活动。看时间还早,他给亭亭做了旋风蛋包饭,饭后开始更衣、梳妆。有一套紫灰渐变色的长袖套装,自从买了还没穿过,他觉得今天是个合适的机会。不久前少晗说他有时尚触觉,让他对自己的选择多了点自信。

上次见面时,少晗说:我讨厌私人造型师。当一个人没有扮演角色的时候,其他人没有资格决定他适合穿什么;如果时尚是人的表达,一个人最适合的穿着早就在他心里,只要看到就会认出来,那就是对的,别人没有资格否定。

显然,这些话里有他的私人情绪,与大品牌之间无望的竞争、那些时尚编辑对他的苛刻……但也不全然是发泄。让别人告诉我们穿得“对”或“错”,想来实在是很荒谬的事,但人又很难逃离他人眼光的支配,好像眼光能把人变成雕像,被看得越多,僵硬的部分越多,直到完全忘记自己也有心和双眼。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更新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