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孟舒正要放下笔转，两人霎时间离得极近，沈淮话语里带的气直接挨到了孟舒的脸上。

他忽然有原形毕的恐慌，原来孟舒早就看到了，他夜无人时的那些辗转，藏在后的那双沾满仇人鲜血的手，还有，那一颗埋已久、就算石沉大海也至今的真心。

孟舒抿一笑，评价：“你这字写得越发好了。”

仿佛天地都在此缩小，毫厘间换过错的几息，不知是谁先往前，双顺理成章地相贴。如同银瓶乍破，难以言表的

转瞬之间，这些纸上不再只有一个人的名字了。

“嗯。”孟舒回答他，笑的中泛起泪光，语气笃定，“我回来了。”

沈淮迟钝地眨，握住伸过来的手，终于抓住一真实。他望着对方，哑声问：“小舒？”

于是那颗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炽烈地动起来，沈淮一阵阵发——你都知了，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嗯。”孟舒受这久违的意，弯着眉笑容，“我答应过你的，要一起长命百岁。”

怎么会有这样真、这样好的梦呢？

两人走到书房时，孟舒熟门熟路地拉开桌边屉，拿了一沓纸，没等沈淮反应过来拦住，孟舒已经将那些纸展开，上面白底黑墨的，全是他的名字。

孟舒伸手将沈淮发的落雪掸下，他顺势握住孟舒的手：“你……真的是小舒？”

沈淮默默地伸手捂，他今日过于不善言辞了，此刻也只能当个哑声的鹌鹑。

“小舒，你……”他试图开，却觉得万语千言沉重地纠缠在底，压得他一个字都难以吐。

“那位仙人说，我命格有误，尚有一段尘缘未了。”孟舒一字一句温和又认真地说，“阿淮，我是因为你才回到人间的。”

因惊诧而睁大的眸中只剩下靠近的对方。

沈淮将额蹭在孟舒的肩上，不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好像就这样相拥能直到地老天荒。

窗外大雪犹自纷扬，这一方室内，似乎已经是开时。

其实孟舒对这里早已熟悉，但此刻才算真正登堂室，往后成为这间家宅的第二个主人。

沈淮无措地看着对方，一时失语，片刻后才喃喃：“你都知了。”

目光大致扫过桌面，孟舒拿起搁在一旁的笔，提袖着墨，笔尖在纸上翩跹而过，行云，写的都是“沈淮”二字。

沈淮愈发专心地听着，突然睁大睛：“你怎么连这个都……”

乡镇的住所构造简单，自然比不上京城王府，但贵在安宁舒适。

但孟舒稳稳接住了他。

孟舒牵过他的手，相贴的掌心是一样的温，又伸长手臂，指腹从睫下轻轻拂过，接住一滴晶亮的泪。

沈淮看得，上前几步：“小舒……”

，沈淮不知自己这几步是如何走过去的，只觉得周一红的孟舒在大片皑皑中格外灼，得他双目模糊。

直到两人走室内，沈淮看向孟舒的目光中仍然带有迷惘。

孟舒坦然地直视他，里波光潋滟：“阿淮，我一直都在，从来没有离开过你。”话音畅而清晰，他从前已经说过太多遍。

孟舒看他这犹疑的样，又想笑，又觉得心酸胀，只拉过相握的手，着对方的手指慢慢数过去：“你小时候和我玩雪，磕掉了左边的牙，半年才长新的，念书的时候最不愿意练大字，好几次都是我帮你写，旁人都认不来，你在外给我寄过一次狐围脖，里面还裹了一包饴糖……我死之后，你悄悄了一个牌位放在自己房里。”

孟舒的手指抚上他不知何时蹙起的眉间。

半晌后，孟舒轻轻动了动，在耳边说：“陪我走走吧。”

沈淮此生，每一次方寸大都与前人有关。从上他，到找回他，又失去他，再到如今，失而复得，漫漫长夜尽，心意竟然比本人更早见明。

方才扼制的压抑顷刻消失，藏在心里的一团火陡然烧向四肢五，沈淮握孟舒的手不肯放开，又张臂将人揽怀里，声音闷在肩，隐隐发颤：“回来了就不要走了。”

大雪纷然，沈淮踩在雪里，脚步蹒跚，如同置缥缈的云，仿佛下一瞬就要从上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