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带着星火的佛手就要糊在卢慕穆已经脱妆的面颊上;白魅魔母翩然起身,抓住卢慕穆的肩膀,向后一拨拉,自己挡在文殊菩萨的手前,因为脸还不是很稳固,所以怪笑着解围道:“好了拉,你多大一个领导菩萨,何必和孩子一般见识。艾娜呀,换好了衣服快出来,带你的老文哥哥去总统大包……你不是海淘到了香槟么?”
更衣室的门帘拉开,出来一位土到姥姥家的黑丝大姐,水晶亮片小马甲里是渔网黑丝肚兜,下面挂着一条藕粉小裙子,梨形身材下怎么看都是插着两只罗圈腿——当然也是黑丝袜;最刺眼的是脚上竟然是塑料凉鞋,顶着桔黄的太阳花。这大姐年纪不小了,四十保底;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屑画妆,脸上全不见粉黛,面颊有点天然高原红,眉毛也是一长一短,长得就是一个喜庆——怎么说呢——说是刚跳完广场舞,来上夜班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的保洁阿姨,也是有人会信的。
“死鬼——都多久不来看人家啦!”这位叫艾娜的老大姐出来抱住文殊菩萨的胳膊,骂完张嘴就咬了一口,然后仅仅贴着文殊菩萨的身子,考拉抱树般把头埋进菩萨的怀里,幸福地闭眼,全身看着纹丝不动,却好像每一片皮肤都在动。
“这位是艾娜姐,我门白马KTV的头牌。十年二百四十个月营业额冠军。连续八年客户票选全国最佳夜总会女王——为了给新人发展机会,她退出了最近两届选举。”白魅魔母指着艾娜向卢慕穆介绍道。
“Hmmm……”卢慕穆发出一声钦佩的沉吟——这是英雄惜英雄的赞许。
怎么说呢,世间骚货,唯快不破——发骚这个事,一是速度,二是节奏,稳准狠出其不意速战速决,在他们骨子里的牌坊细胞和道德激素还没来得及排斥和抵抗之前,当头一浪就把绿茶和老干部拍死,然后就没有然后。卢慕穆虽然也是骚浪贱,但是终究年轻,差了太多火候,今日见到这位艾娜姐姐,瞬间便也知道这是高维度的制霸级骚货,她的招数看似平平无奇又蠢又野,但是别人不要学,同样的招数她用了能生擒菩萨,一般人用了可能只会招来法海收妖。
文殊菩萨的面孔有点苦恼——但是很明显,是那种幸福的苦恼。
卢慕穆避开菩萨的脸,转身问白魅魔母:“十年怎么有二百四十个月啊?”
“她在我的分店日场也开工的。夜场才回总店呀。所以她一个人能打两场。都是冠军。”
卢慕穆虽然对KTV小姐的姿色容貌水平没有什么调查研究,但是进门来看,这家女妖成行的魔窟里小姐的卖相,也都挑不出什么槽点——直到这个头牌营业女王出现。不过,槽点虽然满溢,但是卢慕穆也知道,酒色欢场不是美术馆,人家是销售冠军,也没说是选美花魁。
艾娜瞄了一眼卢慕穆,娇嫩地说:“哎呦,这不是盛主任的干儿子么?叫小卢对吧。越长越精神了——结婚了没?”
“……没有,我不是!”这一刻,卢慕穆才想起来,这个女人他以前见过。是他的主任盛联营住院的时候,这个女人拿着营养品也来探望,恰好撞见了来轮值陪护的卢慕穆——当时很多讨厌的老仙女阿姨们起哄,要盛连营认卢慕穆当干儿子——盛联营也就比卢慕穆大十五岁,这个爹位他不想坐,这个话题就当笑话哈哈过去了。
“还没结婚啊——那就太好啦!你看我们这里这么多好看的小姐姐,你不好意思说,就和艾姨说啊。我要她们带你去玩!呵呵呵呵。“艾娜指着化妆室里正在涂脂抹粉的女孩子们放肆地大笑。
“算了,我看到他也烦——你快滚吧,回公司我再给你算账!“文殊菩萨挥手要赶走卢慕穆。
“你个老抠逼,要人家挑个姑娘再走啊!“艾娜突然抽身,飘向卢慕穆,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纸条,递给卢慕穆,调笑道:“这是我们会所的花魁令,消费算在姐这里。出去玩吧,不要搭理你们公司这些老破鞋。”艾娜说这话的时候,伸出一只手去扯文殊菩萨的脸,文殊菩萨笑咪咪的,看起来很吓人。
花魁令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什么魔法宝物。
花魁令是拈花令的一种。
拈花令,是一种人性化的公关手信——一般都是暗地里送给那些第一次来声色场所,还在装纯的圣母们;或者因为公务或者社会关系问题,表面上还必须维持正人君子人设的大牌坊们。这些客户们把这个东西,悄悄塞给自己看中的夜场工作者们——他们就懂了,他们会特别有情商地,悄悄地找机会或者制造机会跟着客户,回避一切眼线,带客户去私下隐蔽处快乐。说穿了,就是要客户嫖到实惠,但是还能维持体面的一种道具。人都是好色的,但是很多人都社恐,讨厌场面社交,所以拈花令就是给冷漠嫖客们的温情信托。而且实际上拈花令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一个人艰不拆的护身符。
花魁令是拈花令的VIP进阶版,花魁们自己无暇接客的时候送给指名客人的补偿礼物。
“谢谢。”卢慕穆接过这像是一只鸡毛般的红纸条,攥在手里,匆忙地说:“弟子告退。”
他匆忙跑出化妆间,很快就在这个晦暗迷离的夜总会里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