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我还有你。天知我醒来的时候躺在北境大营，有多想跨上枣雪飞奔回隗都；我每一天都噩梦，怕回来的时候你……”

他永远也忘不了。

“起开！”林诗懿没好气地推了齐钺一把，“人言酒醉三分醒，你疯也疯够了，再要胡来我便要走了。”

他曾在尸山血海中探过每一个他所能碰到的人的鼻息，反复确认还有没有可以挽救的生命，他在尸堆里刨一残缺的肢，只求他们还有一气。

“你已经得很好了。战争必然会带来死亡，这不能怪你。”她抚了抚齐钺的发，“是北夷人的贪婪在吞噬着生命。”

“好在上天待我不薄，我还有机会再来一次。我要尽快平息战，减少伤亡……”

那时的齐钺太年轻了，不可避免的走过弯路。

抛开前世从中作梗的人不谈，齐钺在之前的五年里没有回过将军府，她是有过怨气的。

可当她将一切尽收底，当她看见齐钺的无助与悔恨，她不得不承认，她的心里已经原谅了那场漫长的等待。

荆望领命了房门，齐钺手上的力就松了松，林诗懿狠狠地剜了齐钺一，怀疑这人本就是装醉。

林诗懿的眉锁得很。

可是血是一回事，经验又是另一回事。

“懿儿你知吗？”他幽幽地开，“不是北夷人还是隗明人，鲜血都是一样的，就那样洒在我的脸上。”

去罢。”她无奈地转吩咐荆望，“亲自盯着，别教旁人手。”

没有人天生就会杀人，即便是从小骑练剑的齐钺也一样。

“我也想这样安自己，可是不是的……”齐钺歪靠着林诗懿，“我答应过会带他们每一个人回家，最终却只能带回战报上的数字而已……”

齐钺闻言倒是果然松了手，抬盯着林诗懿，平日里邃沉毅的眉被泪打，雾蒙蒙的，瞧着倒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可是我不能。北境军民十几万条人命压在我的肩上，我连气都要格外小心翼翼。”

当他在二十岁那年走上战场，手中利剑第一次刺穿敌人膛时，那可怕的阻力与顿，活人在死亡前绝望的搐，让他的小臂无助地打颤。

“那是两杯吗？”林诗懿刚要发火，却发现自己被齐钺带着话题走远了，她压了压火气，“我说的不是这个。你今日在御前，为何要失了方寸，公然撞圣上？”

“醒了？”林诗懿瞧着对方一脸的可怜相，到底还是收起了脾气，“你说说，今日为何要胡闹？”

如果不是这一世与齐钺同赴北境，或许她永远也无法真正读懂战争的义，无法衡量十几万条人命的重量。

齐钺再抬眸时平视前方之时，一扫之前的雾气，神中充满了狠戾。

他说：“我恨。”

“我……”齐钺气地垂下脑袋，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多饮了两杯……”

“他们……”齐钺终于还是落泪，但他把牙关咬得死，“

他从那一刻开始真实地受到战争和死亡，也是在那一刻他发誓，要平息这一切，不让更多的人会到当中可怕的觉。

一杯萃了布吉娜的毒酒又何妨。

不想提起秦韫谦的名字，他没有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