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灵罗又与那曹、林二人聊了半日，知了许多浣溪城中的人际与掌故，见时间不早，便告辞离去。这浣溪城中宵禁不严，亥时将近了，仍有喝醉了的人三三两两在街上走着。他转过一条小巷，见前面一人正扶着砖墙，对着沟呕吐，背影竟有几分熟悉。

“天涯何无知己？既然在此相见，也算是有缘。我看二位公形貌磊拓，是风尘中两位奇才，十分欣赏佩服，想要与二位结，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不妥、不妥，你曹兄的一张贵嘴少说多吃些吧。”

曹又晶、林锐翁被他一捧，立刻飘飘然起来，也不客气，便平字论。原来曹、林二人是两个落第举，见年事渐长，便将功名之心看淡了起来，仗着家中有几亩田产、几个老，平日游山玩、以搜集天下奇闻为乐。那曹又晶侃侃而谈，只那杜公姓杜名寒江，是浣溪城中当铺老板杜一苇的长，了名的风倜傥不务正业。杜寒江前几年与狮楼中的名落梅打得火，以至于落梅一颗痴心全落在他上，其他客人连见都不见。不料杜寒江依父命娶了布商女儿安瑶芳，一年不来狮楼，那落梅竟嫁人离去，自此芳踪杳然。

曹又晶说到兴，评论：

“天下男人呢，生来便是负心薄幸；不过天下女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只顾着自己乐，全然不想丈夫儿的，十之有九。所以男人和女人结婚呢，便是互博，互相祸害，生下儿女儿，自己祸害不够的，便要娶了他人家的女儿，或是嫁到他人家去，继续祸害他人——”

遂告知了自己家的地址，任由僧灵罗送自己回去。到了杜府，杜寒江仍醉得不能自理，却只嚷着要请僧灵罗喝茶，便由小厮扶着，将僧灵罗带回了自己院，吩咐小厮泡茶来。

“不妥、不妥，我们与朋友素不相识，哪有让朋友相请的理？”

僧灵罗一回，见曹又晶与林锐翁正在算账，刚才忙之中被洒到地上的酒该算在谁的账上，便微微一笑，令小二端上酒菜，重新换上一席，又将刚才的酒记在自己账上。林锐翁看着桌上的鸭羊，睛瞪得溜圆，都要掉下来，却挥手忙：

那杜寒江醉得两朦胧，见僧灵罗衣衫华贵、相貌英俊、举止从容，便不疑心，只两人是认识的：

“小弟见二位侃侃而谈，想必游无数见识广阔，不知二位可曾听得，这狮楼中，十几二十年前，曾有位盲人琴师，有妙手回、白骨生肌的灵药吗？”

那林锐翁忙了一筷到他嘴里：

“五姨太，大半夜的，您怎么来了？”

“这不是杜公吗？怎么醉成这个样？我叫端木灵，前段日约好了要一起喝茶的，公还记得吗？贵府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味。他便转问曹又晶、林锐翁二人：

僧灵罗微微一笑，开始盲目捧胡说八：

僧灵罗心想，这不是那杜寒江吗？怎么醉成这个样？他又想起曹又晶所说，杜寒江的新婚妻一个月前方才亡故，心中便有了几分鄙夷。但看在他与狮楼老鸨相熟的份上，僧灵罗还是走上前，扶起杜寒江，装作熟稔的样，惊讶：

曹又晶、林锐翁二人摇摇，只说不知。僧灵罗心想，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这狮楼里的嫖客换了一拨又一拨，哪有寻常客人知其中关窍？他又想，别人不知，这狮楼的老鸨，定然知当年缘故。僧灵罗又一转念，想，俗话说，儿俏，鸨儿钞，要那老鸨吐当年密辛来，非多使钱不行。他心想，上有桃依依赠的两斤金，钱倒不愁，只是狮楼中来往的，都是名门富，自己这钱，怕是未必能被看上，若是有相熟的人个介绍，也容易从老鸨嘴里掏两句实话来。僧灵罗心想，那杜公看起来与老鸨相熟，又是个脑简单的富家公，不知怎么才能与他认识？

“对对对，约了喝茶，我怎么就给忘了！”

杜寒江嘴里胡客气了几句，也不僧灵罗，便往屏风后自己床上一趴，呼噜呼噜打起鼾来。小厮端上茶来，在一旁侍立着。僧灵罗端起杯，用杯盖拂了拂杯中的浮茶，正想要怎么开，忽然门廊上传来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一位红衣盘髻的丽人袅袅婷婷跨门来，年纪不过十七八九，一双妙目在僧灵罗上打量了一番，嘴角微微带笑，眉间一朵九梅。那小厮见她，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