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母亲病势沉疴，瘦得只剩一把骨，仍有人翻着白，指着她母亲，毫不留情地唾弃：“孩都给人生下来了还自命清，当初要不是她跪在法院门非要告人家，现在也不至于成这个模样。现在好了，人家被她搞了监狱吃牢饭，她呢，染了一的脏病，年纪轻轻就死了，”每到这个时候，那些人还不忘嫌弃地看着她，无比厌恶地骂：“死了就死了，结果还留下来这么一个小孽。”

议论声越来越远，直到被唢呐声完全淹没，傅阑珊正正站在那里，只觉得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模，已然满脸的泪，她们中议论的文慧，就是她的生母，也是她年年祭奠的人。

一路颠簸回了江亭县城，傅阑珊又转乘农村公车。

一个妇女盯着她看了好几，蓦然脸一变，像是想起来什么事似的拉过旁边的人说：“你看那是谁。”

她曾经怨母亲懦弱，平白忍受那样的白，却不懂得辩驳一句，现在她反而同情母亲，越是长大，就越是觉得困顿越束手束脚，直到此刻，她才知母亲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并不是没有想过辩驳，甚至母亲从始至终都在反抗，被人侵犯后孤立无援，她不肯

“漂亮？就是长得漂亮才坏的事，她要不是长那么一个狐媚脸，就不会被二赖盯上，也不会有后来那么多事，要我说，女人就不该长得太挑，要不然就擎等着勾引那些不怀好意的男人吧……”

她愣了愣，只见土坡下面一队送葬的队伍慢慢爬了上来。

在小江村村下车，她举目眺望，真是一年一个样，不过是一年没有回来，小山村就全都变了模样。

另一个妇女茫然地看向傅阑珊，显然是没想起来什么。

傅阑珊站在路边，看着一队人走了过去，女人的哭声依旧在耳边盘桓，有几个心不在焉的人经过她旁边，全都拿好奇的神打量她，她觉得尴尬，忙又往后站了站。

——

彼时年少，从来不明白母亲曾经历过什么，只知记事的那些年月，总是有人对她指指，对她母亲冷嘲讽，那时她不知究竟是那些人于什么样的恶意，才会这么容不下她们母女二人。

山风骤起，她的大衣里，遍生寒。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险些站不住脚步。

一杆招魂幡打阵，走在前面的是男人和男童，随其后的则是哭哭啼啼的女人，年长一些的胳膊上挽着白的孝不，年轻一些的则清一白的孝服。

孽，就是童年时代她的代名词，在小山村的那八载，她没有名字，唯“孽”二字是对她卑贱命运的代名词。

她背着包沿小路拐旁边的土坡上，照着记忆里的那条路慢吞吞往前走，走了没有多久，就听见前面传来唢呐打打的声音，接着是鞭炮声和女人的哀嚎声。

“哎呀！”那个茫然的妇女忍不住发一声惊叫，然后不住：“你不说我还没想起来……像，真是太像了……”说到这，她撇着嘴摇：“长成那个冤家的模样，看来又是个命贱的。”

那个尖的妇女笑得讳莫如，瞥了一傅阑珊，低声笑嘻嘻：“你不觉得她像文慧么？”

“可不是，我瞧半天，吓得心惊的，不过文慧年轻的时候比她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