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踏大儿的租屋，从这栋楼起她就知大儿的生活不会很好，她在门站了会儿，看着这间把厨房客厅卧室拼到一间屋的房，再看看大儿收拾的影，还是选择离开。

她猛然惊醒，发现自己还在宾馆里，汗濡了被褥，亲戚叨叨地念着，说她不该不救自己的弟弟，尽他是个畸形，这不就噩梦了。

车开上了速公路，王桂芳撩起看了看窗外青翠的山景，小儿已经睡着了，他长得更像杜老三，也因此得了杜老三很多喜。

那是她第一次去儿的租屋，后来再也没去过。回了亲戚订的宾馆她发起了烧，亲戚下楼买饭，她躺在床上，总疑心自己看到了弟弟，滴着泥，扶着铁栏杆走向她，站在镂空的墙面前，居临下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她知杜河的住是偶然有次想跟着亲戚到B市来打工，犹豫了许久还是拨通了杜河的电话，听到杜河明显成熟的声线后竟然有恍如隔世的觉。

“妈！”

下楼的时候她想，要是弟弟还在世，是不是也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

“还早，还有三个多小时。”小儿看了手机。

有了正常的小儿再看那个畸形的大儿自然就更烦了，杜河这20几年过得有多不容易她当然知，当初杜河初中读完杜家说要送他去打工，杜河死也不肯，杜老三把杜河打了个半死，指着他的鼻骂他畸形、歪、杜家的造孽，看着杜河睛里打转的泪她恍惚想起这个大儿在10岁那年因为被人扒回家对她哭诉却被她泼了一盆洗脚之后就再也没有在家人面前哭过了。

“我不是······”她费力地撑起，刚想反驳随即又瞪大睛:“你怎么知——”

“王桂芳！”

但她并没有拦下，只是看了一转就了厨房。

“妈！”

着杜河骂她。她想过把杜河掐死，但婴儿的啼哭还是让她心了，她那时才20岁，那是她的第一个孩。24的时候怀上小儿，她特地钱找人拍了别，前前后后拍了三次，确认是一个正常的男孩她才放心，小儿的生让杜家对她的态度转变了不少，起码能安心坐个月，杜老三也少有半夜不回家了，日看起来倒是很和睦。

王桂芳惊醒，小儿凑到自己面前担忧地问：“你没事吧？了好多汗啊。”

“没事。”她还没缓过劲来，嘴发白，“到哪里了？”

亲戚粲然一笑，却是弟弟的脸：“我看着呢，就在那里，看——”

杜家一开始不肯给杜河书费，后来怕被邻里说三四才给了书费，但生活费仍然是杜河自己赚的，上了大学以后杜河和家里几乎断了联系，只是偶尔会给家里打个电话，工作后每年给家里寄款，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和家里联系。

一言不发，可是她又听见那些凄惨又稚的哭喊，她听见那些哭喊，又看见一片泥草地，她觉得声音好熟悉，她走近那片泥草地，看见三四个男人正在撕扯一个男孩，那个男孩好安静，像是受到她来了，抬起看她，睛里泪在打转，然后泪顺着男孩脏污的脸下，男孩一直看着她，她觉得自己应该认识他的，是、是、好像是她的大儿，那个畸形、孽、报应——

“行，你别闹我，我再睡会儿。”王桂芳转过去，靠着车玻璃，忍不住吐了来。

老楼没有灯，楼里得冷，她好像听见什么声音，抬发现外面下雨了，楼里开始积，浑浊的，像是从人上冲下来的泥，她抬起脚，一刻也不停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