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雨幕沉郁人，一闪电骤然惊现，照亮了右旁厨房忙活的影。

“第一条，医者怀仁心。须知作为一个医者，你手上的功夫从来便是用来救人的，切莫可去害人啊。”

小姑娘一听自己娘亲是仙女，可开心了，比吃到糖葫芦还要开心，一直傻乐呵，嘴里念念有词：“我娘亲是仙女，小桃的娘亲是天上的仙女，小桃也是仙女，小桃是地上的仙女。”

那是陈桃，当年的小桃。

他又摸了摸小桃，夸赞：“哎，小桃真乖！”

“爹爹，小桃想吃糖葫芦，可以吗？”长大一些的小姑娘地望着背着药箱的人。

——

她的动作很急，仓促间显一无力，仿佛稍微慢上一就会耽误什么大事。

陈大夫缓缓地抬起一只手在陈桃的手臂上，说是，其实更像是搭在上面，他想阻拦她喂药。

陈桃端着一碗药急急忙忙地往这边冲过来。

在这个阵里，他可以知幻境之主最放不下的事情。

陈大夫在小姑娘看不到的地方叹了气。

闪电与雷声错晃了许久。

他只说了寥寥数语便没了声响，陈桃却在停在那垂首听了好久好久。

小姑娘抱着那串糖葫芦吃得开心，突然问：“爹爹，小桃的娘亲去哪了呀？他们都有娘亲，小桃的娘亲呢？”

小姑娘一路上耸眉耷的，都提不起什么兴致。

许是涉及到命的事，木长松丝毫不敢懈怠。

内室卧榻之上睡着一个人，连连咳嗽，呼之间也带着急促。

她盯着那串糖葫芦：“背了背了！”长嘴要开始背书：“一箭球别称三角草、百足、金纽草……”

许是太急了，连开门她都是用踹的，手里的药随动作在碗内起伏不定，却一儿没洒来。

他的手瘦如柴，失去了活人肤的血，更近于死人的灰败之。

陈大夫勉地笑了笑：“你的娘亲啊，原本是天上的仙女，有一天她想天上的家了，就回去了。”

说完偏开笑得开心，小姑娘没看到。

陈大夫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他叫着她的名循循善诱：“小桃，虽说你是女，却也是我陈家的独苗苗，可得记牢了咱家的祖训喽！”

但她还是觉得只要喝了这碗药，她的爹爹就能好起来。

他很吃力地吐几个音节，随后吐气：“不…不…用了。”

等陈大夫平缓一，陈桃就着这个姿势给他喂药。

陈桃将药放在一旁，把人扶坐起来让他能够靠着自己，缓缓地帮他顺气。

“知了，爹爹，小桃一定记得牢牢的！”

外猛然砸了雷下来，轰隆响，像是要把这小屋压垮。

小姑娘脑袋耷拉下来，看了看红得刺目的糖葫芦，又看了看她爹，嘴不甘不愿：“那好吧。”

……

几岁的女童不懂什么叫医者仁心，只是似懂非懂地眨着望着她爹爹笔下的那几个字。

他牵着她回了医馆，到了门又变戏法似的拿一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哎！小桃你看这是什么？”

小姑娘睛一亮，看到那串糖葫芦就挪不开了，大声回答：“糖葫芦！小桃想要的糖葫芦！”

至于阵心……洛景扫了木长松上的生气，还厚的，去多补补应该就回来了。

陈大夫已经病膏肓，药石罔救，陈桃自小学医，对此心知肚明。

陈桃放下了药碗，微微地垂下了，侧耳细听爹爹说话。

气多气少，这是人将死的前兆。

时光荏苒，那个小姑娘长大了，她的爹爹却病重在榻。

陈大夫摸了摸她的，笑得和蔼：“小桃乖，吃糖坏牙齿，不吃可以吗？”

届时，她报仇还是怎的都可以。

这话问住陈大夫了，医馆的人都知陈大夫原本有个神仙似的夫人，后来因为难产逝世了，但陈大夫也未续弦，他们懂陈大夫的情，也不会当面提，更不会当一个小孩的面提。

……

“你去树下站着，将鞋脱了，脚踩地上，手扶着树。”洛景吩咐。

那串糖葫芦在她前一晃，她还没拿到呢她爹爹就举了，故作沉地说：“小桃，医书背了吗？”

最后陈大夫一脸满意地将糖葫芦给了她。

陈桃也像是被雷砸醒了一般，动作轻柔地把那人放平在床上，细细地用衣袖了他上沾着的些许药渍。

破幻境，须得阵，阵里有幻境之主的执念，破阵的过程也就是散执念的过程。

或许这就是生老病死，总有人要离开。

人死前总要代什么，几个字、几句话概述那些好的、坏的事，或是几声长长的叹息，或是给尚且留存于世的人一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