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地盯着小碟里的梅，以前……他嫌枣的甜压不住药的苦味，总是缠着月儿，给他备上一颗盐卤的梅：“是你……救了我？”

渠锦堂的蛮力大得吓人，掀开被两还没站稳就想迈，叮铃哐啷打翻碗勺，洒了一地棕褐的药汤，小童挡不住他：“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啊！”

没听见少爷答好，回应他的，是一个连一个接不完的吻。

渠锦堂咧嘴，不知是疼的还是乐的，一面攥常乐的手，一面像个疯一样边笑边捂睛：“你就说句实话吧，你心里有我！”

”

常乐抓着他前的衣裳，听他说胡话，那是他们渠家的宗祠，哪能认他一个男人和孙并肩磕，怕是香火也不燃。

渠锦堂怔了怔，使劲掰过常乐的脸：“你哭了？”心里猛得跑过一阵酸甜，拉着人一起倒向床上，架床狠狠晃了晃。

泪打在他们相连的手背上，怕人跑了，渠锦堂秉着一攥死了不撒手的劲儿，抓他的腕，指抠疼他的肤：“你肯来见我了，你终于肯见我了……月儿……绣月儿！”

“不是命！”渠锦堂突然抱常乐的手，“我带你走，我们离开蔡家峪，去隅北，不！回甫，我们回甫！”

渠锦堂以前也骂过他是婊养的，他悔了，要能回到过去，他一定揪住那时的自己，狠狠抡圆了拳，打烂他一牙。

少爷果然问：“你知卯胡同是什么地方？”

小童听惊了，探朝房里望，床幔下朦胧的一团影，少爷和那个疯人抵死抱在一起。

痴人说梦，他知这是哪儿吗？

“我已经在这儿了。”常乐平淡地拨着勺，像讲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小时候我扮女孩，就是我娘不想我步她的后尘，院里的姨娘，谁生了儿都要送到这地方，当小厮，要么小官，千算万算还是没饶过，是命，我认了……”

渠锦堂涎着脸，都不眨地瞧着常乐，奈何不了他痴缠的目光，又气他使诈，常乐把汗的布巾往凳上一扔：“不疼了就走吧。”

他没这个福气，可别人有：“那个杏儿……”那天他听见了，渠锦堂有了姑娘，一个正正经经的女人，名字可以和他一起写在祖宗的祠堂，他推开渠锦堂，扭，拿全的狠心，“你带她走吧，别负了人家……”

“欸，你怎么起来啦！快躺下！”

小童被他吐白沫的样吓坏，他哪儿见过人发羊癫疯，抖得遭雷劈似的，慌中有人快步从背后抱起渠锦堂，两手绕过下掐住他的腮帮：“找东西住他的嘴！”

渠锦堂支着手臂起来，肋骨下突兀的疼痛，想起枪托雹一样砸在上，以及老远传来的那声住手，了他的睛……

“疼吗？”

“你什么样我都要你！”怕他不相信，渠锦堂信誓旦旦起誓，“跟我回去，我们去渠家祠堂拜祖先，我渠锦堂这辈，只要你常乐一个！”

可他没拦他胡咧的嘴，他要攒着这些话，往后的日觉得苦了，过不下去了，拿来时不时一。

这样骇世惊俗的情话，对一个娼门里的小官。

黄芪、当归尾，熟悉的补还五汤的味，还有一丝生津的咸酸，是小碟里摆多的一颗盐卤的梅。

“他人呢？”

渠锦堂打心里盼望看到他平安的对他笑，骤然瞧见，又发憷，一为时已晚的苦涩缠上他的脖颈：“月儿……跟我走吧，你不该在这儿……”

这是吓唬人，罚他的不老实，渠锦堂却信了真，小童听见他又哭了，老大个人，鼻一一噎，装没底气的：“我不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知我闯门的时候想的什么？”

梦总有太多幻想，让人不舍清醒，少爷也哭了，那么小声，细雨飘耳朵，变成了绵针：“我这样……还回得去吗？”

小童不知情：“是我们家少爷。”

“叫你们少爷来！我要见他，要见他！月儿！月儿！”

骨都快给碎了，常乐沉甸甸的往下坠，有把力量托着他向上，是渠锦堂，要把他心窝地抱住他，折断肋骨也在所不惜。

那声音一起来，渠锦堂哆嗦着就哭了。

常乐看着他额上渗白的汗珠，拧着的手也不敢推了：“你的伤！”

“我哪里还有别人……”不堪地咂嘴，比楼里最耐不住的客还急，又冒失的有招人疼的痴傻，“只有你……我只要你，跟我走，我有办法带你去……”

常乐闭睛，他不敢想，动一动念都害怕，可渠锦堂偏要说：“我在想，就让他们一枪打死我吧，死了，到了地下，找不到你我就等你，找到你那一枪就不白挨。”

小童搬了把板凳，倚门守在外屋，听里间小声的私语。

“不疼，一都不疼。”

那不说话，沉默是他的坦白，少爷苦涩地笑笑：“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