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屋满院的尸骸堆积成山，落暮一照皆是枯骨。

永远都是泾渭分明，没有丝毫混淆的中间地带。

是啊，她还是旁人的。

“今天是我加冠之日，阿笙你知不知啊？”像是终日不曾过房屋，面似雪一般苍白的崔珩晏轻轻地笑。

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念，崔珩晏来到了从前见都不敢见一的阿笙寝屋。

她清秀的脸庞上挤憧憬的神情，“火苗大了，我就不会再冷，我就能回家了。”

崔珩晏抖着，嗓音都是喑哑的：“她呢？”

“等等。”阿笙忽然从白日梦魇中惊醒过来，抿苍白的，“我还有一本手札没有带！”

车轱辘声振振，阿笙帘是遮天蔽日的墨，一切一切都是梦魇。

燃烛泪涸的一星蜡，一向喜洁的崔珩晏面无表情地

一转已是三个月过去，草长莺飞，是个适宜鼓瑟笙的好日。

阿笙怔怔地回过，缓过一神，“锦那姑娘也带走了吗？”

小心翼翼将厚重的大氅罩在神不清的阿笙上，穗妈妈低声：“大小，我们得快离开了。”

于是，原来挤在的话被生生咽下去，如夫人魅声：“想知？我偏不告诉你。”

地一分为二，晴天就是晴天，雨季就是雨季。

从此，世上再无崔姑母旁的添香小丫，只有陈郡谢氏闺的大小。

纵然所有人都告诉他阿笙已经被大火烧死，随着这些人一起故去，然他就是不信。

但是阿笙从来都耐不住自己的磨的，只要装装委屈，实在不行掉两滴泪，她总是会原谅自己的。

但是阿笙不在，她生自己的气了，所以不在。

这样的情势下，若是留下锦来，必然是难逃一死的。

这样，也好。

在那阿笙惊诧的视线下，如夫人努努嘴，示意旁边的穗妈妈取自己腰际的火折，随意：“我实在太冷了，已经冻了快二十余年。劳烦这位婶娘火吧。”

这是多么好的事呀。

能这样想，是多么好的事。

呼喊声就要踏苑落里，谢涵秋沉下声音来，“等不及了，。”

脚步声急慌慌地临近，穗妈妈急促着阿笙的肩膀：“小，不能再等了，快上车吧！”

不是穗妈妈回答，相反的，被狐裘簇拥的婉婉少女缓步走来，“在崔大夫人的阁里找到的，不过她实在是太吵，已经给打上车里了。”

隔日，雨雪散。于下星辰夙驾的一行人，满脸风霜地疾驶后院，连蹄铁掉了三只都不知晓。

正是谢家行二的谢涵秋。

摆脱开他们往回奔跑的念停住，阿笙轻轻阖目，在众人拥簇下登上车。

仆妇们衣着素白的麻衣，满脸凄楚地嚎哭着：“节哀，公。”

一切的陈设都还是旧日的样，墙脚堆着各式各样的灯和毽，木桌上的话本翻到一半倒扣着，胭脂粉和珠环钗散落开，像是在等待主人的挑选。

腾的火焰簇簇燃烧在寂冷苦寒的冬夜，像是把所有存在的过去都付之一炬。不远有人声尖叫“走啦！”

然而崔珩晏翻遍了尸山，见到了崔姑母，看到了名义上的母亲，甚至找到了许许多多曾向他笑着请安的婢，到底不曾得见，在烛光下细弱到快要折断的那一小截指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