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下首……少年人意气风发又孤傲得很……
“谈天时,公瑾说起了小宁儿,朕记得她也是庚子年生人,与璨儿同龄……白驹过隙,孩儿们都大了。”
慕容嫤心脏骤缩,顾攸宁是她长姐的爱女,确实与郎璨同龄所出,年过及笄。
将两个适婚小辈一道并提,再愚笨之人都该要细想其中关节。
“陛下的意思是……”郎钰模糊其词,而慕容嫤只想要装傻到底。
“皇后心里太女妃人选该是哪家女儿?”郎钰举杯畅饮,两颊润红音色也飘摇,足可见龙心大悦。“今日公瑾与朕挑明,他家小宁儿自那年岁宴起,钟情于璨儿……还有,皇后有所不知,朕登基前试想过与他定子辈姻亲,是他忒顽固,念叨什么姻缘自有定数不必过早操心……今儿朕可是借此好生奚落了他,哈哈!”
帝心欢畅,而慕容嫤,听到外甥女“钟情”太女,如雷轰顶、脸色惊变。
皇帝又说什么她无心再听,这一段话冲击太大,从姐夫为外甥女求旨赐婚,进而赐婚对象是太女璨,乃至引出这段情缘是小外甥女自己的主意……
细细想来,郎璨与顾攸宁实为般配,论出身,璨儿国之储君天之骄女,宁儿是长辈极尽宠爱的世家嫡女,家族名望高,而她年不过十几才名动京城十足争气;论性情,璨儿重情但难免偏激,须得旁人顺着她心意,而宁儿本就是温柔细致的,又有女儿家少有的豁达大度,想来出嫁后信服东宫之众。
天赐良缘。
这样很好……慕容嫤恍惚之间朦胧看到了未来两小人儿夫唱妇随的恩爱和谐……
这样很好……她前些日子还与郎璨说起过,这般厮混注定不长久,这下倒好,冥冥自有注定……她只管做好她的嫡母期待着未来不久含笑弄孙颐养天年也就好了……本是撑着笑的,心里没来由发苦,慕容嫤应和着郎钰提杯颤手斟满自己的酒樽。
银酒樽是冷的,入手结冰,冷冽入骨,慕容嫤紧着呡酒,清液顺着颊腮淌过唇角,躲藏半路终于被给予任性流泻的理由……
“陛下,娘娘……”近身侍奉的依然是玉潇及惊鸿,她二人对视,各怀心事。酒桌上二位主敞开心怀饮酒,陛下是大喜过望的畅饮,而皇后,暗自憔悴但求一醉。
皇后表现实在反常,惊鸿旁观者清,但她又是最深切了解皇后与太女这一对的悲欢难忘。惊鸿撤远酒樽扶稳她家小姐,悲观地想,若非陛下先醉,她主仆眼下,或者乃至慕容家上下。过不去这安生一夜……
慕容嫤难得一醉,难得轻快入梦。
她梦到心爱的君子一身吉服身骑白马来娶她,而她听闻一声温润的“婵儿”撇下盖头提着吉服裙摆应声出门去……
天明,梦碎,泪满襟。
皇后的反应显然不似是欣喜,更像是坦坦荡荡的愁苦失落。或者说,这份失落太重、情难自已,无从遮掩。
君王横臂立在榻前,由亲近的宫女侍奉更衣,偶然回眸,正见皇后转醒。
君王淡目转身,她心似明镜,自己与这位嫡妻皇后,同床而异梦,渐行渐远。
踏出宫门时,乘上御辇,郎钰斜眼未央宫的红底鎏金牌匾,冷眼回眸。
这未央宫一处,无多可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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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中,坐地的三足祥云鎏金香炉吐露清淡怡人的龙涎香,女帝撑肘在御案上,闭目小憩。
女帝勤政,午休时候不过如此,小歇片刻。
女帝心绪繁杂,梦回昔年,半人高的孩儿牵她袍角撒娇,软声央求不想要搬去东宫独住。
那是七岁的孩子,是在皇后膝前成长三载有余的小太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