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乌蒙山内认识的岑艮。就算那时的岑艮做作、目中无人又暴躁,也会在生死攸关之际会跳下湍流去救他,会在深受情欲之苦时为他捺下欲火,会在刀锋相对之时回护他于身后。
而不是现在这般……
沈巽终于明白,出了乌蒙山后,自己还是那个沈巽,岑艮却变成了艮君。
洛坎,乾媂岑艮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似乎在等他长久静默后的说法,不过很可惜,沈巽没有任何过激反应:
“原来如此,好。”
心灰意冷到了极点之后,往往再难感到愤怒,譬如沈巽竟觉得意外的平静,甚至可以像他们露出一个适时的笑:
“艮君,我与天君也算故人,有些话想同他说,好吗?”
岑艮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冷声拒绝:“想都别想。”
“艮君,莫要强人所……”
“好。”
乾媂的后半个“难”被迫吞回肚中,往日里平静无波的神色难得有一丝裂痕。沈巽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艮君的要求,就是对我最高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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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短暂的风波之后,乾媂被人搀上轿辇,回了天境离宫,临走前,他留予沈巽了一个深邃而意味深长的眼神。
沈巽知道,这一眼包含了谴责与失望,大概在他心中,自己离开他,去了岑艮身边,就和那朝秦暮楚的花楼女子小倌无异,原来到了这一刻,他也没有一分一毫的反思。
不过为什么要反思呢?自己不过是栖的一个替身罢了,没必要。
洛坎和岑艮则是一起离开的,看起来他们还有事相商——早上被自己的骤然晕倒打断了,所以得补回来。
洛涯离宫与千岳宫离宫挨得近,仅两堵墙加一条巷道之隔。夜里在沈巽住处熄了灯,还是能感受到自外而来的通天火光和欢声笑语。
他听到门外有人对话,说洛坎宫内藏了群美姬,正同二位君上嬉笑打闹着呢。又说沈公子看来也只是艮君一时兴起带回来的禁脔,等兴致过去,便扔了,可惜一副好皮相。
沈巽不想搭理他们,但话进了耳朵,却怎么也抹不掉,倒是直挺挺又钻进了心底,生生在上面剜开一条口子。
孰料他们说了不过片刻,又插入一道厉喝——你们在干什么?
叁,叁……大人!
沈巽闻言抬起头,望着纸窗外那道模糊而挺拔的身影,愣了愣。
接着叁将二人轰走,门外再度恢复寂静,除了不远处那令人不愉的靡靡歌声,再听不见任何声音。
鬼使神差间,沈巽起身,推开了房门。叁本靠在门上,不由一个踉跄,回头对上他出神的双眼,同样一怔:“沈巽?你还醒着?我以为你睡了。”
沈巽不与他废话,单刀直入表明意图:“我要出去,放我走。”
叁说“不行”,随即出剑,拦在他胸前。沈巽已跨出房门半步,又遭堪堪逼回,目中闪过一抹狠戾,积郁已久的情绪倏而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