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法信。
在他看来,洛伦生始终是最可怕的那个。
他眼神忽暗。洛伦生找了他几次,可李修什么都没说。
葬礼之后,李修便再没有与他说过话,只是守着没有离开。便是葬礼之前,说的也不过是“别难过”、“吃点东西”之类。好比刚才,就算是谢衣尘没把李修赶出去,他大概也只是站在一边给医生打打下手,确认自己无碍便罢。
似乎在旧研究院里说的话做的事只是想先把他弄出来,然后便立刻划清界限。
谢衣尘也不愿主动去找他,两人便这么一直僵着。
谢衣尘想得出神,反应过来暗骂自己当真犯贱。李修做的过分的事不是一句对不起了事的,可到了这一步,自己想的竟然还是不愿失去他。
因为不想李修,他怕自己想别的。
身后响起微弱的敲门声,开门声。谢衣尘皱眉回头,便见怪脸老人颤巍巍端着一盘饭菜进来。他腿脚不便,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把盘子里的汤洒出来。谢衣尘赶忙收起心思,过去把碗盘接过。
他将饭菜放在桌上,回头见怪脸老人没走,一时竟不知手该往何处放,只得硬着头皮,客套请老人坐下。
老人不肯,反让他坐,伸手要去拿碗。
谢衣尘忙道:“我不饿……您别弄了。”
早到了饭点,老人哪里听他的。谢衣尘无奈,只得让老人坐下,自己搬来张凳子,坐在老人身前刨饭。
老人笑呵呵地看着他,因为毁容明明是关爱的笑容却让人不敢直视。他指指外面,竖起拇指。
谢衣尘皱眉道:“您不了解他们,别乱下结论。”说完低头继续吃饭。
老人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谢衣尘不喜欢自己夸他的那两个朋友。他看谢衣尘一直不抬头,突然伸手拍拍谢衣尘,让他看着自己,伸手指指自己,再指指对方,伸出拇指按住自己的嘴唇。
谢衣尘大概猜到他什么意思,心头一紧,低下头一声不吭。
老人似乎有些着急,喉咙发出“嗯嗯”的音,双手不住比划。谢衣尘晾了他好些日子,心中也不忍,低头道:“您别说了,我知道的。”
老人又拍他,指指彼此,伸出两只手指在嘴前转动,想和他说话。
谢衣尘叹道:“您想说就说吧。”
老人在眼睛上比划,让他想哭就哭。
谢衣尘一愣,又将头埋了下去,小声道:“我不想哭。”
老人急了,又拍他,重复第一个动作。这次谢衣尘确定了,他想说的就是“我是你的父亲”。
他突然鼻头一酸,侧过头不愿再看老人。
二十多年了,他从出生就没见过父亲。虽然他可以把老人带到母亲面前,可他自己心里那关却仍是过不了。
老人心急,却又不能说话,只能艾艾地唤着。谢衣尘心烦意乱,霍地起身,作势要收拾碗筷出去。老人忙拉住他,颤着手也比了个动作,见谢衣尘不懂,又侧头虚捏着耳朵下方,像指女人的耳环。谢衣尘这才明白,他想问母亲。
老人比着手势问他:“我离开以后,她过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