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依然站在宗庙的那一排排灵位前，只孤影，一言不发。

嬴政徐徐转过来，自上方幽幽望着面前跪地之人，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对方穿着纯黑外袍的后背和低垂的。

“抬起来。”嬴政居临下。

不能消沉，一步若是刀山火海，可退一步又焉知会不会是万丈渊？

夜风将那扇存在了百余年的殿门开，“吱呀——”一声怪响，一抹黑的人影现在门，像是蛰伏于夜中飘忽不定的鬼魅。

嬴政听完，微微：“辛苦你了。”

嬴政双手负于背后，转了个面向樊於期：“算了算，荧惑守心的天象也差不多该来了。”

黑暗中，嬴政骤然睁开漆黑邃的眸，狭长凤眸衬着他的一双剑眉少了几分刚烈英武之气，反倒多了些许冷冽与晴不定。

随着宛如黑猫一般无声的步伐，黑影渐渐近立于牌位前的年轻君王。

“你化名‘荧惑’潜伏于嫪毐边的时间也不短

面前那些牌位从立国者非到秦庄襄王，总共不过三十余——他们之中有人或荣极一时、或死于非命、或英明神武、或庸庸碌碌、或丧权辱国、或称霸一方……

“初八。”

赵依言抬起了下，眸光却不躲不闪，自下而上移至于君王平行。

说完，他目光一转，重新看向那些牌位：“樊於期，你看这里供奉的都是嬴姓先祖的牌位。寡人以前每年都要前来拜一次，今日回想起来还真是讽刺！拜来拜去，连是不是一家人都不知……你也觉得很可笑，对不对？”

樊於期眉梢一，连忙劝：“王上，先祖灵位之前，切不可妄言呐！”

第67章荧惑守心

嬴政回思绪，动了动：“何事？”

天黑沉沉地压下来，风摆树叶，似在预示着一场更加黑暗惨烈的争斗即将到来。

骤雨初歇。

嬴政似乎不以为然，转而问了句：“今天是什么日？”

宗庙里，嬴政静静地伫立于牌位之前，不知在思考着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想。

嬴政看着前先祖的牌位，不知待自己百年之后，后世又当如何看待他。

夜空中，无星无月。

“长安君的侍妾于昨日诞下一名男婴，已经照您的吩咐将他们母迁往樟苑。那里地偏僻、少有人往，一来不至于惹人注意，二来距德仪也不远，方便照料。”

樊於期微怔，随即会意，立刻单膝下跪，眉目低垂：“属下明白了……”

樊於期的步伐渐行渐近，铿锵有力……

雨还下个不停。

“王上何此言，此乃属下职责所在。长安君一事虽然遗憾，但他的骨血得以保全，想来他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讲到这儿，樊於期忽然想起一事，“对了，长安君的侍妾求属下给王上带个话，说孩一生便没了父亲，可规制，她自己低微，无法给孩取名，所以希望王上能给这孩赐个名。”

嬴政略一思忖，开：“成蛟因我而死，他的孩我会视如己。既是个婴孩，便叫‘婴’吧。”

手掌渐渐攥，少年的角勾起一弯弧度：“权柄、江山、荣耀……寡人势必要将这一切悉数夺回！”

在离对方几尺开外之时，那影屈膝跪地：“才赵，参见王上。”

须臾间，许是雨疏风骤，烛火在越来越大的风中不断摇动着、跃着，最终像是耗尽了心力一般慢慢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