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现在几点,洛伊的醉意顷刻一扫而空,一跃而起,从兜里摸出酒钱放在桌上,急匆匆就要走。
“这么晚了,宿舍要关门了……”
大角先生倾身过来拉住了他的手臂,表示楼上有空房间可以借宿,绝对安全。
“不是这个问题,我们新来的宿管可吓人了。要是晚归的话肯定会被她报到教务处去,然后教务处又会找跟我哥告状!”
洛伊愤愤道,突然又话锋一转,暧昧地眨了眨眼,反抬手挑起了大角先生的下巴,注视着那双矩形的羊眼睛:“不过要我去你家留宿也可以,只要你上我。”
大角先生一愣,洛伊“噗嗤”一声大笑起来,挣开了他的手,压着帽子风风火火跑出门了。
这是洛伊独享的秘密,他暂时还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已经忘记了最初是怎么找到的这个地方,但不知不觉已经养成了习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光顾。那位沉默的酒保会很安静地听他发泄所有烦闷和苦恼,还会从大人的角度给他可靠的建议。可能他对所有客人都是这么热忱有礼,但洛伊发自内心感激他,也乐意跟那里消磨时间,不再去些莺歌柳绿的地方买醉。
他和大角先生只是在永夜乡萍水相逢的人,知道大角先生一周只会在前三天开店,彼此甚至连容貌都没有见过。也许在摘下面具后他们曾在别处擦肩而过,但素不相识,唯一的联系还是这间小酒吧里的主人和常客。
洛伊不想知道大角先生是谁,他不喜欢刨根问底,这样的关系已经足够了。
而此刻的第二个秘密,他曾悄悄告诉过拉斐尔,高等部男生宿舍后的围墙有一处缺口,翻进去就直达宿舍楼,比起从校门慢吞吞走进来省去不少工夫。
这不算学校管理的缺失,而是温莎顿公学的院墙本身就很高,就算顶部缺损了一小块,对于常人而言也是难以逾越的高度,更何况墙外还有一道市政建设留下的壕沟。
但对洛伊而言都不是事。他的四肢看似清瘦,然而被薮猫本能赋予了堪称恐怖的的弹跳力。拘谨的常服丝毫没限制洛伊的发挥,他解开领结和袖扣,将裤腿挽过膝盖,嘴里叼着帽子,先爬上了壕沟旁一颗粗实的老树,估测了一下距离,双腿猛地一瞪,树枝乱颤哗哗作响,他已经稳稳蹲在学校的墙头,佝着身子瞧了瞧,确认没有校卫巡逻,轻巧地落到地面的草丛里。
他迅速整理好衣着,抚平前襟的皱褶,昂首阔步绕向前门。
高等部宿舍的管理已经放宽了很多,但负责任的宿管仍然会登记常住学生的名单来看看他们是不是按时入宿,以便出现异常时及时通知家长。洛伊的新宿管大概可以算是有史以来最负责——不仅要登记,还要设门禁时间,晚归者一律算违纪上报。
托她的福,自她上任后洛伊外宿频率直线下降。
此时,一位打扮像是高级公务人员的女士正拿着花名册气势汹汹守在入口,不时看一眼手中的怀表,像一只巡夜的猫头鹰。洛伊的脚步只顿了一下,立刻被她揪住,厉声问道:“洛伊佐伊·胥恩菲尔德同学?”
“是,是我,凯瑟琳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