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老爷听完，鼻孔里泻一声笑。他先是重复了一遍三儿的话：“猫？你说他是猫？”随后便“哈哈哈哈”狂笑起来，笑得安祺祥莫名其妙、背后发冷。

他家二哥，是如同空气一般不显的存在。不的个，瘦瘦的骨，总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立在院中鸢紫的兰丛里，思忖着谁也读不懂的心事。二哥喜兰，就像他的母亲、安家的二姨娘。

安祺祥当然要捧他的亲大哥，以表明自个儿没有争权夺势、兄弟割袍的野心，顺便再以“虎父”，拍拍老儿的，又以“无犬”，遮掩自己的不求上。

“他是蛇！他是一条冬眠的毒蛇！他要是醒了，整个上海滩都能被他钻无数个通天彻地的大窟窿来！”

笑声戛然而止，安远山板起脸来。安祺祥试探着问：“父亲？”

故而父亲临终前，亲指定了由二哥接班，大哥安鸿昊暴如雷，而他却毫不奇怪。

可父亲淬了一：“呸！你呀，你就是个小犬！光知吠，一儿息没有！”

“二哥？”安祺祥摸了摸后脑勺，这个问题他还从来不曾想过。

不间断就有这样的声音传到安祺祥的耳朵里，那些跟安家过不去的死对扬言说：“哪天整垮了安家，别人统统一枪毙了，唯独留下安倾墨，将他绑在床上、成喇叭！”不知二哥听了，会作何想。

当被问及二哥像什么时，安祺祥想不别的比方，便直言：“二哥大概就是只猫吧，波斯猫，漂亮的、叫声绵绵的那，一天到晚趴在炉旁边的毯上睡觉。”

老儿骂归骂，对天真的三儿，终究还是最疼、也最放心不下的。那时他的脑里已长了一个瘤，却还在担心这条小犬将来无人束，走错了路。

（待续）

安远山拿烟嘴，戳了戳儿的天灵盖，随后脸又沉静下来。他从肺腑里，吐一烟丝，当那烟圈腾在空中，扭转成一个谜一样的形状时，他又郑重问：“那你二哥呢？”

二哥的样貌生得也好，面颊白得剔透，大概有七八分，遗传了二姨娘的秀倾城。可二姨娘门前，原先是个唱戏的，不像自个儿与大哥的母亲，生大家闺秀，知书达理。二姨娘长得再倾国倾城，也终归登不了大雅之堂，背地里，依旧被人叫是洗不白的“戏婊”。

虎！全上海滩的人都知，他是您最得意的儿——虎父无犬，大哥一声虎吼，整个黄浦江里的，都要翻腾起一个浪来的！嘿嘿……”

二哥自小男生女相，终归不是那么讨喜。知的，赞他是安远山家的一表人才，可不知的，还当他是戏台上“咿呀”唱戏的粉面小生。

父亲歇斯底里的大喊，至今仍回在安祺祥的脑海里，每每想起，依然叫他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