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卫国是个不善言辞的父亲。陈蒲小时候和爸爸一起去镇上买年货，她就坐在陈卫国的肩，在人山人海里穿梭。看见了什么想要的小件，陈卫国总会留意到她停下的目光。尽有时候当下不买，后边又总是像变戏法一样给她。她其实比起李桂香，更喜陈卫国。爸爸总是在李桂香生她气的时候，把她护在后。

娘俩沉默了好一会儿。李桂香看她不吃了，就起去收拾碗筷。

陈蒲噔噔噔地跑了一汗，刘海糊在脸上，看见李桂香就问：“弟弟呢？”

说着说着竟然是一些指责的气。

陈蒲把筷放下了。

李桂香只是呆愣着，过一会儿才说：“你吃吧，妈不吃。”

这次陈蒲生病，他们奔走借了几回钱。塘里的鱼苗没长好，又没有到收稻谷的时候，尽陈虔一直吃母，省下了些镇上买粉的钱，但是陈虔前边几次生病已经了好大一笔。

小姑娘不吭气，又是一副生了气的模样，李桂香不禁说了重话：“你摆这臭脸给谁看，你这孩怎么这么不懂事？家里四人，都揭不开锅了，倩倩又离不开人。别人家地里有人帮衬，你爸爸一个人，腰都累断了也收不过来啊。你说怎么办？”

陈蒲把着碗筷不撒手，瘪着嘴。

陈蒲去洗手拿了筷，乖乖坐下嗦粉，觉得真好，菩萨应该是显灵了，弟弟也没事了，还吃到了粉：“妈妈你吃一。”

天府面馆的细粉是陈蒲最吃的，李桂香和陈卫国偶尔去镇上买菜会给陈蒲带。

似是很艰难地，李桂香呼了气：“周一就走了。其实早就该去的，就是你爸不放心我们娘俩在家，现在多了一个倩倩，实在是养不活了。”

陈蒲怕他耳报神，没等他说完：“卢伯伯，你别告诉我爸妈，我这就回去了。”

可是谁都知陈卫国家是村里最困难的。他们是无之木，只是蒲草，哪有什么指望。

卢亮元把陈蒲扶起来，又帮她掸了掸上的泥灰：“你这孩，大晚上的乌漆嘛黑，多不安全。你要是跌哪家的鳝鱼塘里淹死了，不是要你爸妈的命吗！”他又皱眉，“而且这儿是庙，求……”

陈蒲有扭，但也懂事：“卢伯伯，我弟弟生病，爸妈送他去医院了，我晚上起来想……想求菩萨保佑的，就睡着了。”

卢亮元看着陈蒲麻杆一样小，脸上灰扑扑也掩不住她那双晶亮的睛，想起自家闺女也是差不多大，远没有陈蒲这么懂事，既心疼又慨，摸摸她的：“走，卢伯伯送你回去。”说着就蹲下把陈蒲掫到手肘抱起来，送她回家。

“今天星期六，我找陈想去玩了一会儿，摔了一跤。”

妇陈秀泉来来回回往庙跑。

等米粉快见底，陈蒲还要去喝汤，这时李桂香开了：“你爸爸……他准备去外地打工了。”

可是盖房的手艺，当年陈卫国的几个叔伯不肯教他，几个名义上的堂兄弟承包的施工队也没有想过叫陈卫国一起。陈卫国只能答应了北上，笑呵呵说，能比外边盖房挣更多。

卢亮元满肚疑惑：“你怎么在庙睡的？你屋大人呢？”

李桂香也知陈蒲只是个孩，这些话其实不应该跟她说。可是她又能跟谁说呢？

陈蒲赶忙从卢伯伯胳膊上下来，还不忘跟卢国打招呼：“卢伯伯，我先去了，等倩倩好了，我去找陈想玩。”

李桂香神如常，看她上像是摔了一跤，把她扯过来汗又拍拍灰才：“倩倩没事，吊完就回来，你爸有些手续要办，我跟着别人的车回来的。倒是你，跑哪儿去了？”

一家四其乐她何尝不想呢，她也不愿意自己的男人跟着队伍去矿。

卢看她走路不看儿，忙挥手：“看路！慢跑！”

西河村和临近的几个村有招工去北边挖矿的，刚开始响应的人多的，因为的确挣得不少，但是最后能囫囵个回来的没几个了，村民们家里不是特别困难的就都不愿意去了。

“吃饭了吗？我买了细粉，你去吃吧。”

刚过了田里，就在路边看见伯婆，伯婆赶忙向陈蒲招手：“蒲姑娘你跑去哪儿了，你妈回来了，正找你呢，快回屋去。”

弟弟只是生了一场病，可是这砸下来的泼天大雨还是把这个家淋了个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