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烦躁的说:“肚子多大了?能不能去拿掉?”她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急,又掩饰般补充,“我是为了你俩好,你大着肚子也不能去上大学,咱家这边肯定会说闲话。”
我想和她解释,但是张着嘴,什么都说不出来。巨大的悲哀兜头浇下,我说不出话,她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能听到,但是我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让我和她明天就走,去外地做手术,还让我再复习,不能和她的儿子在一个地方上学。最好以后也不要见面了,她会给够生活费。
多么周到的母亲。
最后我点头,她出门,锁上我的房间里。
我躺着,总觉得一切都像是还没醒的梦,毫无真实感。从十七岁开始,最恐惧,最不可告人的秘密被最不想知道的人知道,我居然不害怕,不难过,也不尴尬,只觉得茫然和悲哀,我就像是傻子一样自以为是的给人当了十二年的女儿。
然后我收拾了几件夏天的衣服,拿好证件还有多年来攒的零花钱,都放进我的书包里。
做完这些之后,我躺在床上,很快睡着了,梦见自己被洪水围住后爬到树上,眼前一望无际的洪水让我绝望,但是我一滴眼泪都没有。
后来母亲带我去了临近的一座大城市去做手术,这里楼很高,八月的天空湛蓝澄澈,少了一块肉的我被太阳晒得很热。这里的人行色匆匆,谁也没有注意我们俩个,我明白自己解脱了。
趁着母亲去买食物,我打车到最近的汽车站,上了一辆即将发动到另一个城市的大巴车。我系好安全带后,给做了我十二年母亲的人发了一条短信,只有四个字,不要找我。然后关机,抽掉手机卡,扔到座位旁的垃圾桶里。
我在那个城市待了几天,住在旅馆里。天气太热,我也没有力气出门。每天都在网上找天气好,适合人长居的地方。反正我只有一个人,在哪里呆着都一样。后来我选了云南的一座小城,因为不是旅游城市,人少物价低,于是我就买了去那里的火车票。
当地的天气不冷不热,我去的时候刚过蘑菇的收割旺季,街上有很多买野山菇的小地摊。我很快就找了一份文员的工作,当地大学生回来的少,大部分私企员工都是高中学历。工作不累,工资不高,然后我就近租了房子,添置好烧饭用的锅碗瓢勺后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然后还能睡半小时午觉。
安定后的第二个月,我坐公交车到一家很远的银行,把三分之一的工资打到养母的银行卡里。尽管他们并不缺我那点工资,但是十二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是要报的。我预备给她打十二年的钱,然后就完全为自己活着了。
总之我适应了当地一天之内过四季的天气后在这里生活的很舒适,闲散无聊时会去山上采蘑菇。幸运的是,尽管每年都有人吃野蘑菇中毒而死,我这样的外来门外汉居然一次也没中过毒。
转眼到了第二年的八月,在所有员工的努力下老板不得不给我们涨了一点工资,然后带我们去山上采蘑菇。我采到了一大扇鸡枞,这玩意长得像金针菇和鸡腿菇的杂交,但是比它们香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