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术讷讷无言。

“我情难自禁。”谢怀安勉力唤回一分自持，勾画眉梢。

双城甫谷，便遭谢拾戏了一句。

一张艳丽至极、瞬息取

“青芷长老是前教王之肱，知我甚详，我予他信重，他予我忠悃。至于谢拾……睚眦必报，与谢家家主有旧，要她为我驱策，只可动之以诚，我予她所求，她亦予我所。但药师焚术能予我什么？我算计来的情谊？急躁莽撞、喜怒形诸，你只予我无止无休的烦虑与悔恨，这便是我内心所想。”

其二，你少时蒙三十六族老养育之恩，他们纵对伽罗多有忌惮，也不会轻易反对我的决议。不必敬我信我，我这十一年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别有用心，你亲近我一分，日后便会善待伽罗一分。”

酒澄清，描着人面：翠羽般的眉，曜石般的瞳，饱毒的。一琼恰缀在其上，香郁馥，中生倦，倦中滋凛冽，凛冽中蕴杀机绵绵。

青丝叠，绫罗委地。

扇形钿下是两弧如雨中远山的细眉，丰韵逶迤，足引客诗情。角略施朱粉，却不抵情时的胭脂红，他心随意动覆上她颈后的痕迹，那抹红便又添了勾魂摄魄的。

他伏地叩首：“敬受命。”

“从未听我提起阿茴的谢怀安会问我‘阿茴是谁？’，只有一个人，一个从南疆来到南云的人会问‘几时’，我说的对么？”

镜中的女人弱弱地弯着，无动于衷地一睨锁在她咽的手掌。她非常快活，快活得整颗又臭又烂的心都在胪唱。

谢怀安将桂酿温过数遍，兀自心疑，究竟是少年无知，还是韶华欺人。

谢拾夺去他的杯盏，坏心地摸一壶烈酒。她将酒与一并送上，烟视媚行，嬿婉动人：“为我上一次妆，怀安。”

“何谓教王？族民之悲，守南疆之安乐，绝兵燹，繁生息，不得囿于私情，不可任使气，而诸多无奈，也需一人承担。”教王已乏累，“数年之前我曾有一问，而今我问最后一次：伽罗焚术，可有成南疆教王之决意？”

月牙梳从她顺的发间坠下去。

“哦？几时——”

“并未。我刚命人置备小……还有寿面。”

绵绵杀机随一人到来烟消云散。

他回首时已复归故态，君如玉，光风霁月：“阿拾。”

谢拾幽怨地：“我这几日本就不快活，你还惹我……”

谢拾除去乔装，混不见一路风尘仆仆的劳顿，从后环住他的颈项：“我没有来迟吧？”

焚术面惨白，没有打断他。

“两件不足挂齿的小事，但非得由你合我。”她虽说“小事”，却很为难地托起腮，“听说府库里藏有仅供教王参阅的蛊毒咒术，我要送人一份大礼。唔……新教王嗣位之日，我还想邀一人观礼，就这两件罢。”

“吾王，与女说这话，可是要遭她记恨的。”她轻快地下来，把一朵搁在他掌心上，“在我里，他就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孩童，让我没法太狠心呢。你不也是狠不下心说焚邪的下落？”

“还不是双城？我和那药师向来龃龉，他竟要我帮他拉拢三十六族老！阿茴又了新嫁娘……”

焚术这趟来得蹊跷，双城便知是谢拾手笔，但她总能一再他意料。“你又想何事？”

镜中还有一张脸。

“为回报，我会不遗余力助你活到诅咒破解的时候。”她接着，“你该到荣幸，我这一辈也就一次亏本买卖，从前没有，往后就更没有了。”

她傍着山石，一双天足莲般在清溪中撩逗波，莹彻的光将雪肤濯得柔亮；双手灵巧地编着鸦发，复拈作簪，照顾盼，怎么都不像是称焚术为“孩”的年纪。

“欠了我三年生辰礼，一碗寿面、一杯薄酒、几碟小菜就想打发我？”

“那你想我怎么‘打发’你？”

教王今日的面为玄铁所制，辉落上，骤化雪光。他像自一场迟迟的梦中惊醒，醒来是风雪错，冻僵最后一孺慕。

谢怀安为怀中的谢拾施妆。

“怎么？”

……

“我记得焚术与你同岁。”

……

——

她越来越喜他的识趣了。

偌大空，一月，一人，一桌，两盏清酒。

他沉一跪，行南疆大礼：“焚术乞王赐教。”

她长睫颤：“你——说好不许闹我的！”

“想不到，王还会哄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