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颊,“前不久有人和我说‘后会无期’,今日过后,就该我与你说了。”
他们背光而立。
而穹顶已泛起霞光,旭日曈曈,霜白云线如碎浪般涌上,徐徐织就天机云锦。采药女的清歌云雀般扶摇而上,山岚为之而散,掀开一角艳红丹枫。
平生剑影刀光密布,罗网狡计横生,思量复思量,鲜少有如此闲淡的光景,硬壳便塌陷下去一块,露出软肉来。谢拾恍恍地道:“后来的人,什么都不晓得,多好。”
尘世悲欢恒河沙数,人生人死一弹指顷,药谷里的万千冤魂、横亘南疆南云的累世宿仇,都将不为人知。诸事落得完满收束,她这一身污黑腐朽的骨也安其天命,理应没有憾恨,心口却还是空落落,拼命想塞进一点踏过红尘的证明。
“谢拾,假若——”
“嗯?”
“假若能够顺心而为,不受何人、何事羁绊,你会做何打算?”
“这我倒是没想过。”谢拾抱着双膝,认真地想了想,肯定道,“头一件事就是把名字改了,其他不论。”她半真半假道,“要不王替我想一想?”
梓虚郑重其事道:“可。你予我半日。”
“王还当真了……就是想好了,我下辈子也用不着呀。”她跳起来拍拍灰,朝他伸出手,“时候不早,去见见新教王吧。”
——
暮色四合。
盘王殿中庭燎焕焕,点点明光似前人遗下的目精。九十九长阶两侧勒有朱砂写就的古语,大意即教王之轨则,历阶而上,遂见一方碑碣,上刻历任教王部族、名姓,古今交汇,莫过于此。
梓虚孑立于碑碣。
百事有兴废,只影恒零丁。十九年前,先王将伽罗梓虚之名载于南疆汗青;如今是他为后来人作序,启来者之清平。
陛下,三十六名武卫肃然持杖,三十六部长老拜礼入席,犹如众星拱月。
星火悬于夜幕,玉盘倾素华而下,一泻千里。
新教王于殿外为族人祈福,巫女颂唱祝词由彼及此,渐入杳冥。半刻许,青芷长老及仗卫先行入殿,新教王雍雍安步于后,诸族老皆避席行礼。
仗卫至陛下止步,新王拾阶而上。他稳稳走毕前人所行的路途,清隽面孔已磨出棱角与锋芒,几不可逼视。
“赞于神明,幽弘横广。明哲煌煌,旁烛亡疆。”焚术跪伏于碑碣前,奉以石青毫铦,“穷我生之俯仰,祷我民之平康;将栉风而沐雨,祈百物之顺长。”
梓虚接笔。
少年敬他如父兄,而历数一十二年,他待他却总是严词多于誉扬,刻责多于温情。他将石青糁入刻痕,是欣怡是惆怅或悲怆,杂糅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