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月亮轻薄地飞她的帘，那是十几年前没飞成的纸鸢。燕熙的长相，她模糊记得些，姜期的神气，宋峥的反骨，两相苟合，是饕餮的条件。他不生宋峥那对烈眉峰，山清淡，白羽藏锋，芸唯不敢贪他。

刀戟和呼喝来了，纸鸢般栽下墙外。刀戟砍里，吃的人撕裂红土又将红土拼拢，不能填饱肚。无上珍馐，要细细嚼。牙当这么运作，剥、嚼、斫、销骨。

他死了！

她稳稳揸起刀——

他死了么？

泪下。她将他无温的手搁上腹，重击里应外合，砸得她了腰。他好像永远死不透了，但他得死，非死不可。

她胡揸起刀，拽起，就那么坐在那，连割了它。他死的掉她，血下，她的一小块掉他，还是她胜。起居注不记这些，但他得死，非死不可。

（终）

“那年我怪你逃回去。岂料你才是杀回来的那个。”后来芸坐亭里想。经年块垒上腰腹，她跑不动了，两三个年幼的姊妹拖线小跑，旧纸鸢始终攀不上天。但毕竟是故人给她的旧纸鸢，骗人一向到实的。芸朝幻想中眉目模糊的人欠欠，端迤迤然的态势走开。她后的亭里倒吊着一个女人，勾，蛮横地从中推一颗血淋淋脑袋，那是芸生的样。

芸笨重地提，学宋嫃，把握一截死，让它像鸟扎芦荻。他的，生死皆知分寸，难怪她有一刹疑心他没死。

为何不该是她？他画好的人，眉是她的。宋嫃的眉淡，他们的都。

她郑重净宋峥赠予的血，穿好衣服，又一件件脱净，叠齐压平。她迷惑地凝视宋峥，他的眉沉了，夕描摹，有令人心动的荏苒，仿佛他没有年纪。宋嫃他。你不会不独独为天低眉的山、为湖敞怀的谷，若这天是你、这湖是你。她着迷地吻他的眉，迷蒙间看见鸟扑楞楞飞。宋嫃他。她要这眉永远沉下，为她沉下。

那是她一人的金，庄严，弛，畅，永远畅下去。

他得死。非死不可。

一只细长婉的手托稳她血的肚，教她亭亭盘坐。她自己的手里盛着似虾似鱼的宝，粘稠，转一转，两粒菩提正对她。那样纯的怨恨。不需假笑养晦，不需媚态装饰。宋嫃要这样的丑东西。这样的丑东西。芸笑着撑开齿。

菩提掉她了。无上珍馐。

夕晖如金，自两肩掩至叠的膝。她卷了卷，肚上窟窿安详宁和，坦一颗鲜活的心，如一尊喜的像。

千军万朝拜。

訇然，门撞开了。小亭翼然，翻飞的八角，影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