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当是准备了盈盈笑语，但被坠泪淹没。蒙着脸痛哭多时，再拿衣袖恨了几把，竟就寻不见脆弱情绪。

消解还是填充替代，总之是暂时令那祸患之源陷休眠。

守玉中有泪未坠，语气故作轻松快，“我曾听闻上古有神，与生父母断绝关系，行的竟是削剔骨之法，想来悲苦虚弱，却也只有亲之父母关心其冷如何，是否健壮，能不能一切安好。”

守玉微微一笑，将许多泪憋了回去，她哪里不知阿游是对傀儡之术厌恶极了，朝夕相伴许多年，从未见他过这一手，又怎么会真的在意存于傀儡娃娃里的几缕残魂，即便那是他的生母亲，除了覆灭整个卢家，他也再想不来更能尽孝的超脱之法。

“你是我玉修山来的，是历经了千锤百炼的，才被挑选作为我师兄的一个，怎么到了你自家地盘，反而妄自菲薄起来，你究竟是信不过师尊还是本就信不过我？”

“嗯，我知的。”便是得不来这般剖白，守玉也舍不得他受苦受难，“你不想我手，就不必我如何行事，一旦你不在意了，我怎么着都不要，是不是？”

“你总是如此乐观，好说些我不能反驳的漂亮话，你又不能，最不能了，被我牵惹伤心来，”阿游知死局不可逆转，但见不得守玉伤情伤，“你这时还说什么生死相随，不早早寻了机会离了这摊，唱什么苦命鸳鸯的烂戏呢，你早知我不耐烦作陪这一场。”

守玉胆大到没边儿，没学明白的本事，才施展过几回，就敢将几重幻境在一起，来对付那早活成祸害的老蜘蛛。

守玉撑不住笑，但没有落下更多的泪来，还不死心，想的是能撞大运摸着叫他打消了混账念的关窍，便痛心疾首之状：“我的郎君，你经历的苦难我全知，有人陪着，再见着康庄大，再遇上天命贵人，再有了比这时更好的机会，还没个盼么？”

“你不要看着我归了家来，好像多么风光，但实在到手的，真是少之又少。”

尽他取得的是个密钥的倒影，是守玉依据卢十四的记忆仿制的。在以她为主的世界里，也是真实有效，负毁灭之责的。

实在是傲慢极了。

卢游方安排了守玉离岛，他与他的家族就走到了穷途末路，他上岛来的目的就是终结已延续数百年的罪孽，如果一个家族注定了走向毁灭，他这走了半生的浪，再合适不过，去获取推消亡的密钥。

“你不要毁了骨血，自己不知疼，叫你母亲心疼。”

“就算是为了我，你不愿意也是要扮脸的。”守玉有成竹，沉稳自得，还贱嗖嗖补了一句，“我还不知你。”

为着自证，他清清嗓，再次调：“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你要我什么，我都不会有一分的犹疑，你知我的，说假话会生一个比还大的脓疮，有过一次后，再也不想有了。”

阿游无奈便只能暂时妥协，笑里惨淡又平和如预见了刹那结局，甚至将他自己也要迷惑住。

比说的更要情了一万分，他：“玉儿，我的好乖乖，你能一如既往的安好，我便没有什么不能再度失去的。”

“没有……”阿游显心虚来，小小声：“我没有信不过你。”

她还有许多份，是官家小，是灵蛇转世，再不是他卢游方新娶来，要陪着一起在这不得超生之所死不瞑目的七媳妇。

那他攥住并使用超过七七四十九方法要毁灭的，是名为神岛这座岛屿的心基石，堪堪停在海底火山的发上，只需一灵气的发，就能唤醒沉睡时态收敛的火焰岩浆。若是千里之堤能够溃于蚁，那没理他寻不见毁灭的关窍。

“我母亲我更胜于世间万，我若执意行伤之事，令她寄留存至今的傀儡知，实在是大不孝之举，”阿游知她意有所指，更见不得她伤心伤情，张便也是轻松宽，“你又不是不知我，最会躲懒，最怕吃苦，在师门里就没改正的，难回家里了，就能改换面了不成，玉儿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了？”

“阿游，我最好最好的师兄，你在这里什么呢？”她脸上挂着轻盈到轻佻的笑容，通是事不关己的闲散随意，她洗去鱼油膏糊成的假面，衣裳又是上岛来时的那一，这一刻她是中原灵山来的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