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秦招爆一句，说:「大爷我要是今时今日还畏首畏尾，还怎跟人说我混了四年!有胆就搞到我医院，混了这四年，无风无浪到我都觉得厌了。家里又不缺钱，要不是想玩，又想零用钱，还用不着下海。」

「小张，你想麪包就早扬声，用不着去这等小店。我看那些麪包也不新鲜，都不知放了多久。我知有间……」

秦招拍开老男人的手，绷声音:「你搞清楚。我不是你那堆数之不尽的情妇，补?好笑。」

「不用了，我就吃那间。」秦招跟每个客人报上不同名字，在这老鬼面前，他是「小张」。他坐那中年男人的私家车，毫不掩饰他的烦厌。这老男人就受这，平时在老婆面前顏媚骨，惯了，就是在买回来的男面前也得一副小心翼翼的卑屈相。愈看，就愈叫秦招烦厌，他想，这是他最后一次接这客人，以后免问，再多钱也不，更何况跟了这男人一年，好都捞得七七八八。

可这有风险。替秦招拉客的线人说:「这年，斯文败类多着了。那些看上去和善礼貌的，分分鐘一上到床就不认人，什么玩都齐，那几千元，就不把人玩到虚脱也不兴。你条件好，目中无人，可得小心。」

柳暗明又一村——这句话不再显得浪漫。只要有科技、有工程，莫说是穿过大山开闢一条新路，移山填海也不是奇事。

与其跟这有臭狐的猪耗下去，倒不如多接几个西装客。那些西装客不是从商就是专业人士，都有了妻室，又不敢柜，人未到中年先自秃了一块，不拿几叠钞票来扬扬，那群吃人不吐骨的小妖还怎肯柔顺地躺到床上，陪那群孙起双飞玩冰火?

大老爷的傲。

「绿灯了，快开车。」秦招一手靠着车窗，让下枕在手心，半合着，打量夜。老男人什么事都拖泥带，连车速也慢过人。秦招见灰的柏油路在橙黄的街灯下变成一条金，因车速关係，路面看来不再是平坦的一条路，而像有一束束活动的金丝，一直指向前方、不息地动，像现代的河川——现代没有真正的河川，只有彷彿动不止的柏油路，时而伸山谷间、时而逃海底里。

那老鬼一脸可惜，一隻手又偷偷潜到秦招瘦的腰间，可秦招老觉得这老鬼就连手也像有层油脂似的，怕脏自己上的t恤——新近今天下午才买，五百元一件的限量版，可不能第一天穿就沾上这老鬼的猪油。

「所以我今晚不在你那里睡了。晚没车回家，你载我去t市车站，我自己走路回家。」

「哦，那迎新营!记得记得，我记得的。吁!你刚一讲，我人就慌了，我这人小时候就没读过什么书，中文字也不识多几隻，小张你还特地用英文……」车在红灯前停下，那男人趁机了秦招白净的脸，又在他腰间摸一把:「你看你，今年又瘦过上一年。平时给你的钱别都用到买东西上，得买东西补。」

「ocamp，orientationcamp，」秦招刻意说英文，他知这老鬼听不懂，见到那一面横的猪脸显羞愧与窘迫，秦招心里暗笑，又转而柔声说:「就大学迎新营。我在你面前讲过好多次，是你自己记不着。」

太寒酸。

秦招扬脸，看见天空有一无缺的明月。光得奇异，在月盘四周踱上银的光环向外散，靠近月盘的夜幕也沾了月光，显一迷离清净。秦招一气，自己倒像是月华的妖，难怪边这隻猪版唐三藏一见了他，也使不商场上的狠辣，倒让他这个准大学生把玩于掌心里，要他仙死，或要他奉献荷包，或用言语鞭得他遍鳞伤。

老男人连忙缩手，陪笑:「别生气、别动气，我也是为你健康着想……」

「我明天camp，便想买麪包当早餐，明天搭车时。」秦招向那老男人代。那老鬼说:「什么camp呀?」

秦招想，明天的这个时候，他会在大学宿舍跟新识的同系人玩游戏，也未必有时间看月。是以把握时间，看多几，发现嘴角带笑，不知是笑自己想太多，还是月引他发笑。